大軍開撥,一路急行,晚上扎營時,井源對宋誠道:“你讓蕭大人用重典,怕是有些不妥。”
“提督百戰沙場,見慣血腥,應該心如鐵石才是,怎麽如此心軟,既同情彥仁,又同情囚犯?”宋誠語氣冷淡地嘲諷開了。
實在是大功在手,井源有些暈暈然,加上彥仁主動投降,讓他心生好感,不免優待,有明以來,倭國一直作為藩國,對大明的權貴以討好為主,井源沒有經歷過六百年後的被侵略,對倭人實是仇恨不起來。
他一直不明白宋誠為什麽把倭人押到島根挖礦,對挖礦倭人的死活不聞不問,更不明白為什麽要把倭女賣到京城為婢。他問了幾次,每次宋誠只是冷冷看他,一如現在。他只能歸結為,倭國使者得罪過宋誠,宋誠這是報復。
就算報復,也有些過了。他這心裡麽想,終究沒有說出口。少年人氣盛,眼裡不揉沙子也是有的。
彥仁識趣,待宋誠回帳時跟上去,陪著笑臉道:“宋大人,我有一女,今年十四歲,很漂亮,今晚讓她服侍您吧?”
彥仁有二子四女,都在這次隨同來京之中。
這些天,他一直想把未嫁的兩個小女兒送給宋誠和井源,井源身份特殊,和嘉興公主感情又好,婉拒了。宋誠這裡他一直找不到機會,那天送禮求見的本意就是獻女,沒想到宋誠沒給他好臉色,送女的話他說不出口。
在島國動作片橫掃華廈的現代,宋誠也觀摩過,可也因為如此,有潔癖的他對倭女沒有興趣,只有惡心,這個民族的女人,見了雄的就撲上去。哪怕現在以倭國公主之尊送上門,宋誠也嫌棄得不行。
他冷著臉,眼神如刀瞟了彥仁一眼,加快腳步走了。
這是怎麽了?彥仁怔在當地。
大軍不日到了長崎。
海邊有一些衣衫襤褸的男人,一臉茫然,在十幾個軍士押送下朝岸邊走去,這些人是第一批入遷戶,全是罪不致死的囚犯,脫卻牢獄之災的興奮已經過去,剩下的就是茫然了。被押來該死的倭國,人生地不熟,要怎麽活?
有人“咦”了一聲,更多茫茫然的囚禁也發現快速走來的這支軍隊,不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宋誠也瞧見這些人,並沒有理會。早一刻回京也是好的,他立即下令登船。
雖然有三十艘寶船在大明和倭國之間運載囚犯和倭女,但留下八千軍士後,寶船還是很充足。
回到船艙,宋誠唇邊露出笑容,如果沒有意外,半個月後就回到京城了。
小四來請示如何安置彥仁一族,能登上宋誠這艘船的只有皇室血脈,服仆皇族的人是上不了的,現在幾十個皇室中人在彥仁帶領下,正忐忑不安地站在甲板上等待安排。
“下艙。”宋誠想也沒想,吐出兩個字。
小四要是看不出宋誠討厭彥仁,就枉為宋誠的小廝了,他眼珠子轉了轉,道:“底艙還有幾個空房間。”
底艙是水手居住的地方,是船中最差的房間。
“那就底艙吧。”宋誠並不在意。
“信子呢?要不要安排她也住進去。”小四對信子憎惡到了骨子裡,覺得這個妖女只會勾、引自家世子,好在世子英明神武,才不會上當,要照他的意思,離開時一刀把信子宰了最好,留著她終究是個禍害。
跪坐在艙外的信子心頭顫顫,趕緊行禮嬌聲道:“大人,讓奴婢服侍您吧。”
要真去底艙那種地方,到大明也會被發賣,這是信子極為害怕的。
宋誠哪會看不出小四和信子之間的明爭暗鬥,當時他留信子,是為威攝倭人,如果不是留了信子和足利義政,想必彥仁也不會主動投降。如今時過境遷,信子早就沒有太大作用。
她已放下身段,甘願為婢。宋誠一時沒有想好怎麽處置她,就暫時先留她在身邊侍候吧。他道:“不用。”
小四有些失望,卻不敢說什麽。信子感動不已,這不僅僅是寶般航行時在底艙住而已,還意味著回京的去留。她不願被發賣到別的人家。
“謝大人。”她歡喜無限。
人全部上船後,大船就開了。
夜幕降臨,艙內亮如白心晝,宋誠手中把玩一塊玉佩,那是蘇沐語之物,想到不久就能見她,俊臉一片柔和。
信子在艙門望去,眸中一片癡迷,心中盤算,要怎麽讓這個少年動心。
陣陣海浪聲中傳來爭吵聲,宋誠從沉思中回過神,皺了皺眉,道:“怎麽回事?”
小四出去看了,很快回來道:“那個俘虜要上來見世子,被攔住了。小的教訓護衛幾句,讓他們看緊此人。”
所謂的俘虜就是彥仁了。宋誠厭惡他,小四自然對他不喜。
宋誠歸心似箭,沉浸在思念蘇沐語之中,一時沒有想到他,現在想想,反正船中無事,不妨拿他消遣一下。
“叫他過來吧。”他吩咐小四。
小四傻眼:“世子,你理他幹什麽?”不就是一個俘虜嘛,他要見就見,豈不便宜了他?
“去吧。 ”
小四不敢違抗宋誠的命令,不情不願去底艙了。
彥仁得知去大明會和宋誠同船,先是憂慮,宋誠對他的冷淡惡意毫不掩飾的,他自然看在眼裡。這一路恐怕不大好過,特別是一上船就被派到底艙,房間又小又髒,沒有新鮮空氣,還有劃漿的水聲轟鳴,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他轉念一想,宋誠讓他上了這艘船,也是他的機會,不妨在這些天裡和宋誠打好關系,這才有求見之事。
他被攔住,攔住他的護衛更是惡形惡相,他送了重禮也不好使,隻好重回底艙,可剛回去沒有一柱香功夫,就接到宋誠叫他的通知。
他激動啊,趕緊帶上重禮,隨小四到宋誠的主艙。
“大人。”進艙後向宋誠行禮時,他手都有些抖。
宋誠坐著沒動,隨意指了指椅子,道:“坐吧。”眼睛瞟了木盤一眼,上面一尊五六寸高的佛像,應該是赤金鑄的,在燭下發出金燦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