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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大宋》第六十三章 文臣論兵
回到禦史台,杜中宵召郭申錫、梁蒨等禦史官員到自己官廳,對他們道:“這幾日,前方狄太尉出天都山,兵臨鳴沙縣。朝中官員,多怪其進軍緩慢,貽誤戰機,你們也有人上章彈劾。現在非常之時,將帥領兵多怕後方被人議論,惹人猜忌。一個不好,就會出現意想不到之事。要議論,等戰後再議,朝廷沒有可能換人,就不要爭論不休。這些日子,不要對此事上章。”

 侍禦史吳中複道:“中丞難道是要乾預我們上章?禦史上章,並不需上官同意。”

 杜中宵道:“官員有錯,或朝廷施政有偏差,你們上章,自然可以,我也無權過問。但前線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交章彈劾,又想達到什麽目的?上章無益,那就先停下來不要上了!不要讓朝廷為了這件事情,因為你們上章,徒耗精力。”

 郭申錫道:“中丞,可是有官員嫌我們上章礙事?”

 杜中宵道:“當然不是。如果有其他官員乾預禦史台事務,我豈會坐視不理!現在前線的情勢錯綜複雜,沒有必要多說。作戰時要心平氣靜,不要讓前線的將領焦慮。”

 見杜中宵態度堅決,其他官員不好再說什麽。畢竟杜中宵自己長時間為邊帥,戰績輝煌,對於戰事明白得多。這些禦史,對於軍事不熟,許多時候是人雲亦雲。

 吩咐完幾位官員,杜中宵看已是午後,便換了便服,準備回家。正在這時,一個士卒進來,對杜中宵道:“中丞,歐陽內翰和王內翰,約了幾位官員到樊樓飲酒耍子。派小的來,中丞若有空,一起同去。”

 杜中宵回京城已近半年,與歐陽修等人飲過幾次酒,回家沒事,便就答應下來。又在禦門裡處理了一會案牘,看天近傍晚,才出了禦史台,向樊樓而去。

 杜中宵第一次到這裡,小廝便就根據官服,知道自己是誰。來過幾次,這裡的小廝等人早就記得清楚。一見到來了,一個小廝迎上來,道:“中丞可算來了。幾位相公早已經到了,在裡面坐等!”

 說完,引著杜中宵,到了後院的一個小閣子。

 見到杜中宵進來,幾個已經到了的官員急忙起身,拱手行禮。

 見禮畢,讓杜中宵在上首坐了,歐陽修道:“今日天色陰沉,都說晚上要有大雪。左右無事,我們便出來飲一杯酒。中丞來京城不久,獨自在家沒有事情,便一起叫來。”

 杜中宵謝了,小廝上酒,與眾人一起飲了杯酒。

 今天除了歐陽修和王珪外,還有知諫院范鎮、知製誥劉敞。除了劉敞杜中宵不熟,其余都是熟人。

 劉敞是慶歷六年進士,因為翰林學士王堯臣為編排官,而劉敞是王堯臣表弟,避嫌由狀元降為了第二名。此時與當年的狀元賈黯一起,在朝為知製誥。在座的人除了杜中宵,都是進士高第。

 飲了幾杯酒,范鎮道:“自三個月前出兵黨項,到了今日,堪堪出了天都山。想當年中丞在河曲路的時候,每戰進軍神速,戰無不勝。朝臣們私下裡不免議論,如果此戰是中丞為帥的話,絕不會如此。”

 杜中宵道:“每一戰都有不同的情況,不可一概而論之。韓太尉帶兵擊河西,不也順利。”

 歐陽修道:“河西說是韓太尉帶兵,其實是趙滋在側,只要聽從就好了。趙滋在隨州時,就在中丞之下編練新軍,豈是他人可比。”

 劉敞道:“確實是這個樣子。凡事就怕比,一比就知道差距在哪裡。狄尉平儂智高之亂,在朝廷眼裡,已是難得良將。但中丞卻在河曲路,連敗契丹和黨項,拓地萬裡,狄太尉又差得遠了。而且中丞獲勝的軍隊,全是自己一手練出來,世間哪有如此良將!”

 杜中宵笑著搖頭:“舍人,現在最怕說這樣的話。前線是狄太尉帶兵,就要相信他。縱然中間小有挫折,也要相信狄太尉能克服。要相信,勝利一定會勝利的,只是用的時間久了些。”

 王珪道:“說起來,還是中丞在河曲路時,仗打的太順利了,朝廷已經習慣了勝利。現在攻得慢了一些,朝臣便就牢騷滿腹。想十幾年前,能夠滅黨項,這種事情就沒人敢想。”

 范鎮道:“是啊,那個時候,一敗再敗,著實讓人茫然無措。哪裡像現在,僅僅是前線的軍隊慢了一些,朝臣便就議論紛紛。看文相公等人,經過那個時候,便就鎮定得多。”

 歐陽修道:“也不全是如此。現在正是契丹兩帝相爭的時候,如果黨項滅得早,還可以及時插手契丹事務。錯過了這次機會,必須等到有切實把握的時候,才能收回燕雲。”

 杜中宵道:“確實如此。沒有契丹,就是多等上一年又何妨。不過話說回來,此次狄太尉大軍進展緩慢,我以為,還與前面禁軍整訓不力有關。狄太尉是多年宿將,要不是有特殊理由,怎麽會如此小心翼翼,遠遠落在西路韓太尉後面。看他攻了韋州之後,立即回到中路大軍,還是有些不放心。”

 歐陽修道:“我沒有見過中丞帶的軍隊什麽樣子,不過看京城禁軍,演練時甚是了得,遠不是以前可比。如此大軍,前線該當迅猛無敵才是。”

 范鎮道:“我到過河曲路,見過那時的河曲路大軍。雖然只是走馬觀花,說實話,還是能看出來明顯不同。河曲路大軍,將領們相對和善,下面兵士則有一股殺氣。而京城禁軍恰相反,將領殺氣逼人,下面士卒反倒沒有了氣勢。不知在前線這樣有什麽用處,反正想起來,應該不同。”

 杜中宵道:“我回京半年,也見過京城禁軍的樣子,也到軍校裡面去看過,差別還是不小。一是指揮,京城禁軍雖然也教了許多知識, 但將領們學的多不用心,真正學會的只怕沒幾個人。我在河曲路作戰的時候,都是由下面報上軍情,參謀擬定各種方案,主帥隻定大略。京城將軍不同,主帥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前線指揮,如果由參謀擬定了計劃,他們反而不知道怎麽做了。再一個軍製,河曲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專業化。軍中事務,不管什麽都有專門負責的人,管事的有將領,做事的有士卒。京城禁軍則一切委諸統兵官,統兵官自找親信,處理軍中事務。這兩項不一樣,對前線影響就大了。”

 其實京城禁軍整訓改不過來的,還是放不下以前統兵官的絕對權力。如河曲路一樣,把軍中事務專業化,設置官員,統兵官的軍權就被奪去大部分。再由參謀擬定計劃,分析軍情,指揮官就更是換誰都可以。統兵官對軍隊的絕對控制權,就此失去,這是以前的禁軍將領無法接受的。再加上禁軍中的一些將門世家,祖傳的統兵知識,就此沒了價值,遇到的阻力當然大。

 狄青帶的軍隊,就是集中了京城禁軍的各種毛病,與軍製改革雜鞣一起的怪胎。到了前線,當然就會發生各種不適應。能不能在這次戰鬥中發現問題,讓朝廷下定決心改革,杜中宵可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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