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內對在商場內的攤販重新登記,組織一隻巡邏隊,日常進行巡視。凡是不合規矩人店鋪——
“什麽樣子的是不合規矩?”聽到這裡,杜中宵突然插話道。
湯節級先小心地看了一眼陳希亮,道:“開店販賣貨物,身份必須明確。便如此次出事的鋪子,攤主來自山裡,沒有身份,按規矩是不該擺攤賣貨的。”
杜中宵道:“僅是如此嗎?年初的時候,本路蕃漢百姓,全部集中到各城池附近,山中空了。這兩人如果是來自山中百姓,那就該是從其他地方搬過來的,不是本朝百姓,對也不對?”
湯節級額頭的汗又冒了出來,低聲道:“節帥說的是。”
杜中宵又道:“看他們兩個人動作熟練,配合默契,可不像是山中百姓。既然查了,那就要查清楚才好,不要隨便弄個結果,就想蒙混過去。陳鑒判,從衙門裡派幾個人到商場去,幫著他們一起查!”
陳希亮拱手稱是。他是鑒判,管著一州,這些地方事務本不該歸他管的。
杜中宵看著湯節級,道:“節級,勝州自歸朝廷,不過一年而已。要想管好,需要用心的地方多著呢。不能隻想著省事,隻想著賺錢,要多想一想衙門該做的事情。如果只要賺錢就好,何不租出去呢?”
湯節級稱是。心中哀歎,年前這段時間是閑不住了。
“好了,今日的事情便就如此,節級先回去吧。”打發湯節級走,杜中宵對陳希亮道:“簽判,勝州城裡,說到底是我們的事務。商場是個大地方,若是有人力,衙門每日派個人去。去那裡做什麽,簽判自己決定,最後來報我。商場不出事,勝州城裡出事的地方就不多了。”
陳希亮拱手:“節帥,此事倒是不難。不過,商場那裡地方廣大,做的事情太多,要真管起來可不是輕松的事情。城裡的官員只有四五人,只能管重要的事情,細碎之處只能交給公吏。公吏難用,而且背後多有城中有力人家,此是實情。”
杜中宵點頭:“不錯,事實如此。現在看來,勝州這樣大城,只有四五個人,委實太少。不過這是朝廷的事情,以後再說。以現在人力,能管到如何程度,就看簽判的了。”
陳希亮點頭稱是,沒有再說。勝州的官員,現在除了陳希亮,只有推官文同、司理參軍張唐英和錄事參軍戴莊。不算杜中宵,只有五個人而已,能管到什麽程度呢?以後多派些監當官,也沒多少人,是不可能管得毫無瑕疵的。
說了商場的事情,杜中宵道:“臨近年關,城中事情眾多,簽判多用心,不要出事。今天的事便就這樣了,那兩個賣肉的人,簽判回去仔細審理,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麽,到勝州來做什麽事情的。還有,那兩個買他們肉的人,與我叫到這裡。”
陳希亮拱手稱是,轉身離去,自去安排。看著陳希亮離去的背影,杜中宵靠在椅子上沉思。
勝州這裡看著繁花似錦,實際不能真地查下去,向下一查就一堆暗瘡。真正的權力實際在公人和吏人手中,這些人哪裡來的?大多數,都是有親戚在軍隊裡,各種各樣的關系和瓜葛。查了一個,處罰得太輕別人不重視,處罰重了,又會引出各種各樣的人來。
與軍隊相比,社會太複雜,官員的數量又少,根本管不過來。能夠維持住大面,已是不錯。
不大一會,那個在肉店前爭執的農民,牽了小孩的手,進了官廳,到杜中宵面前行禮。
看了看兩人,杜中宵道:“你先前被踢了一腳,身體有沒有什麽事情?有沒有讓醫生查過?”
那農民道:“回節帥,小的只是覺得氣悶,沒什麽大事。”
“一會讓醫生查一查的好。覺得氣悶,說明受了暗傷,可說不好是哪裡的事情。”杜中宵看著兩人的樣子,有些氣悶。這兩人跟普通的農民不同,更加老實,也更加倔強。
那農民道了謝。軍中有醫生,比外面的醫生更好,還不花錢。
杜中宵道:“你叫什麽名字?因何來到勝州?旁邊這是你的兒子嗎?”
那農民道:“小的名為馬六郎,原是河東路嵐州人氏。今年六月死了渾家,家鄉待不下去,便帶了兒子來勝州,分到城外的一個營田村子生活。這是大郎,是渾家與前夫所生,渾家去了,隨我生活。”
杜中宵點了點頭。底層人民的生活,很多都是這樣,生死離別,幾家人最後湊到一起,成為新的一家人。勝州的人多是外地遷來的,很多就是這樣。
想了想,杜中宵又問:“今日商場裡發生的事情,到底如何起來?因何爭吵?”
馬六郎道:“那兩個賣肉的人,都是現宰的羊,著實新鮮。我去買的時候,正宰了一隻新羊,小兒見那羊的裡脊極是新鮮,吵著要買了回去燒著吃。我便付了錢,讓那賣肉的切了給我。卻不想那賣肉的不知怎麽回事,這邊收了我的錢,那邊就把羊的裡脊賣掉了,切了別的肉給我。我自然是不依,因此爭吵。”
杜中宵道:“既是如此,那把錢要回來就好,怎麽打起來了?”
馬六郎道:“我說買的肉不對, 那賣肉的人卻不認,一時說得惱火,便就一腳踢來。”
杜中宵點了點頭,道:“若只是如此,倒確實不是什麽大事,隻怪賣肉的人聽不清楚才是。”
說到這裡,杜中宵對馬六郎父子道:“你們委屈幾日,在勝州多住兩天。一會下去,我派醫生替你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打傷。”
馬六郎道:“節帥,現在年底,事情繁多,如何住得下?”
杜中宵道:“有什麽事情,暫時先放一放再說。你身體要緊,先查看一番吧。”
見馬六郎還要說,杜中宵一擺手:“先如此,你們下去吧。”
馬六郎無奈,隻好帶了兒子,向杜中宵行禮退下。
兩人離開,杜中宵回想今日看到的情形,覺得事情不像馬六郎說的那麽簡單。依他說的,賣肉的人聽錯了,只要把錢還給他們就好,怎麽就爭執不休了呢?不過,市井小民之間,本就複雜,也難說得很。
按杜中宵的脾性,此事不會如何去管,只要讓商場那裡補齊漏洞,不出大的錯漏即可。可今天的事情透著奇怪,總覺得白天的情形,不似這麽簡單的情節。想叫個人出去查一查,才發現身邊沒有合用的人。
自到了河曲路,杜中宵的人被抽調的抽調,升官的升官,幾個月下來,竟然全換成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