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月,天氣暖和起來,黃河的冰也開始化了。
黃河在蘭州北上,一路直到陰山之下,到了勝州又折而南下,形成一個大“幾”字形。在西邊興靈兩州,上遊的冰先化,河水奔湧,容易形成凌汛。勝州這裡剛好相反,沒有那些事情。
杜中宵離了武都軍城,回到勝州,剛剛進入官衙,便就被富弼攔住。看了遞過來的公文,杜中宵對富弼道:“伊州城主要親入京城?那裡到京城不下萬裡之遙,這一路,可是不容易。”
富弼道:“鐵路已經修到了離居延縣不足七百裡的地方,伊州城主來,可以在那裡坐上火車。有火車可坐,這一路上並不辛苦,而且費時不多。”
杜中宵搖了搖頭:“副使,此事不是花多少時間,路上辛苦不辛苦的事情。萬裡之遙,伊州城主願意舍棄基業,親自帶人入京,這說明了什麽?”
富弼點了點頭:“節帥說的不錯,伊州城主的意思,只怕是願意並入中原。”
杜中宵道:“這是大事。自從順化渡一戰後,黨項讓出居延縣,如果伊州再不戰而降,那就不戰而得數千裡之地。勝州這裡,可管不到那麽遠的地方。”
勝州是在河曲路的最東邊,與火山軍相鄰,是北方進入中原的門戶。趙滋佔居延,離勝州三千余裡遠,實際就管不到了。如果再向西一千余裡,進入伊州,那就完全獨立。
想了想,杜中宵道:“此事先稟報朝廷。我們如何處置,還是要幾位官員一起商量。”
富弼應諾,帶了公文自回衙門。杜中宵想了想,急急回住處換了衣服,到前面的官衙裡來。
張昇、李複圭和田京三人與富弼一起,都正在研讀公文,見到杜中宵進來,一起行禮。
各自落座,杜中宵道:“伊州城主願意入京,倒真是想不到的事情。伊州是西域的東大門,要進西域必過伊州。前些日子,一直在想,如果鐵路修到了居延縣,如何對待伊州的事情。這下好了,陳希明願意自己到京城,省了許多麻煩。你們議一議,他離了伊州,我們該如何?”
李複圭道:“現在西域依然是高昌勢大,陳希明一離伊州,難保不會高昌出兵。”
田京道:“那樣不是正好?高昌出兵伊州,我們便讓趙滋帶兵西進,以驅趕高昌之名,收復伊州。”
杜中宵擺了擺手:“朝廷大軍在居延,此事伊州知道,高昌自然也該知道。陳希明敢離伊州,也是因為趙滋大軍就在千裡之外。除非與朝廷作對,高昌怎麽可能此時進伊州呢?”
張昇道:“已經二月,黃河冰解,趙滋在居延的大軍,各方必須正視了。再過兩三個月,河州到居延的鐵路修通了,那個時候就由不得他們了。伊州城主早做謀劃,及時進京朝貢,聽候朝廷吩咐,是明智之舉。不管後續如何,趙滋大軍必進西域,不然要居延何用?”
富弼點頭:“正是如此。年前節帥讓黨項讓出居延,大軍駐屯,已經做出了進兵西域的樣子。伊州之主明白,其他西域勢力也應該明白,只是如何應對而已。我以為,伊州城主入京,趙滋該立即派大軍入西域,以平息事態。以高昌勢力,應該不是趙滋對手。”
張昇搖頭:“趙滋若是進兵太急,反而讓人疑慮。只要高昌不敢攻伊州,便由他們在那裡,一切等伊州城主進京城再說。到底如何,還是要聽朝廷號令。”
杜中宵道:“張副使說的有道理。西域到底要如何,還是聽朝廷旨意。”
富弼道:“居延一個大漠中的小縣,趙滋一萬余大軍進駐,意思大家早已明白。西域的事情,前面沒有說,朝廷沒有旨意,不過是因為鐵路沒到居延罷了。一旦鐵路修到居延,必然會命西進。這可是恢復漢唐故土的大事,路上沒有大股敵軍,豈能放過?”
田京道:“事雖如此,可沒有朝廷明令,總不好直接進軍。”
富弼連連搖頭:“去年本路派趙滋前出居延,朝廷從來沒有異議,態度已經明確。現在的問題,是伊州城主入京,趙滋要不要立即派兵進駐。”
杜中宵想了一會,道:“此事也急不得。如果陳希明一進京,這邊便派兵進駐,哪怕給他高位,物議難平。我想,還是妥善安排陳希明入京,讓趙滋等一等。這些日子,命趙滋查探清楚入伊州路途。到底有多少裡路,路上要經過哪些地方,有哪些要地。再者,一個冬天,趙滋那裡的儲備,只怕也剩下的也不多了,還是要需要補充。這樣吧,讓陳希明早些動身,最好三月,就到勝州。”
富弼道:“節帥,北地嚴寒,只要錯過了那幾個月,到了冬天,可就沒有辦法了。要佔伊州,最好在十月之前,就定下趙滋大軍要不要西進。”
杜中宵道:“現在剛剛二月,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副使,這種事情,到了最後關頭,要舍得等一等忍一忍,才能不出亂子。只要鐵路到了居延,西域就是朝廷的肉而已,只看什麽時候取到手裡。”
張昇道:“節帥說的有道理。鐵路一通,居延可以出兵數萬人之多,西域用什麽抵擋?”
十萬人之戰,世界上沒有幾個地方可以打起來,西域雖大,還沒有之麽強的勢力。只要手中三五萬人,西域就沒有勢力可擋。鐵路到居延,西域就成了朝廷嘴邊的肉,只看什麽時候,以什麽姿勢吃下。
進西域最大的難處就是伊州。那裡只有幾千戶人家,在杜中宵眼裡,就是個大村子。這個年代可是不同,那裡正當要道,是東西交往的必經之地。雖然黨項封了商路,每年還是有不少商人經過那裡,收到的稅收相當可觀。最重要的,是態度搖擺,跟周圍的勢力都不結下深仇,讓人無從下手。
陳希明入京城如此引人注目,就是因為, 伊州就此擺明態度,不阻擋中原進入西域。只是在什麽時候進入,用什麽方法進入,還難說得很。
富弼最晚到河曲路來,一心要建功立業,對入西域最是熱衷。杜中宵說要忍一忍,才強忍住不再說話。張昇是秦鳳路經略使,在西北多年,只是未建功業,反倒不像富弼那樣急迫。
權衡再三,杜中宵道:“鐵路修到伊州,算是一個節點,後續的事情該由後邊的人做了。可以曉諭正在修路的黨項戰俘,只要鐵路修到伊州,他們就全都可以放為良民。西域地方廣大,缺少人口,可以安排讓他們耕種。除此之外,還可以讓內地組織營田廂軍,到西域去耕種良田。”
張昇聽了搖頭:“去年是整訓大軍,許多人不適合在禁軍,才轉為了營田廂軍。今年,只怕沒有那麽多人手了。此事依靠民間招募,不是短時間的事情。”
杜中宵道:“這是朝廷的事情,我們只是提出來,怎麽做就看朝廷安排了。這一年多,河曲路連軍帶民,來了二十余萬人,一切還不是好好的?”
富弼和陳昇點了點頭,不好再說什麽。河曲路是因為地位重要,一邊契丹,一邊黨項,還有一頭拴著西域,朝廷才派了這麽多人來。其實真要說人,中原現在還真沒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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