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新年,靈州卻沒有絲毫新年的氣氛。城中大軍雲集,民戶都被重新編列,許多房子都被軍兵佔去。往日繁華的街道,也顯得冷清。
令介楚清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面色沉重,腳步匆匆匆。今日城頭是他當值,又是忙碌的一天。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炮聲傳來,城池都被震得顫抖。令介楚清一愣,對身邊的親兵道:“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宋軍便就來攻了嗎?城頭放炮,怎麽看不見硝煙?”
話音剛落,親兵指著城外,道:“太尉,看起來是宋軍放炮?”
令介楚清聽了,抬頭看去,只見城外硝煙彌漫。不由吃了一驚,道:“走快一些,看看怎麽回事!”
到了城頭,見黨項的炮位正在急急忙忙地裝藥填彈,城牆上散布著鐵丸。扶在城頭向外看去,就見外面矇矓的光亮中,大量宋軍炮兵推近到了城下。
猛地轉過身來,令介楚清厲聲對城頭守將道:“怎麽會讓宋軍炮兵到了城下?速速發炮,把城外的宋軍打走!這樣近的距離,我們的城頭怎麽能夠守得住!”
守將道:“太尉,宋軍夜裡偷偷把炮兵推到了城下,哪個知道?天一亮,他們就開始發炮,讓我們一時不防。那邊炮兵正在裝炮,稍等一會,就把宋軍趕走就是了。”
正說話間,城頭的炮聲響起。黨項的炮打出去,把宋軍的火炮全部覆蓋。只是準度有限,真打到宋軍炮上的連一發都沒有,只是傷了一些士卒。
城外的宋軍看準了黨項炮位,匆匆調準炮口,兩方對轟起來。這個時候,令介楚清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城頭黨項的炮由於不能移動,射程的優勢沒了用處,完全成了雙方炮兵對轟。宋軍的炮兵遠比黨項多,準頭又好,打得又快,不大一會功夫,便就分出了優劣。
令介楚清想明白了處境,不由嚇了一大跳。這樣打下去,黨項能夠堅持多久?一旦城頭的炮都被宋軍打壞了,城怎麽可能還守得住?舉目四望,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城外,狄青舉著望遠鏡,與張玉等人一起,看著城頭。見不到半個時辰,宋軍就壓製住了城頭的黨項火炮,心中不由大喜。這樣看來,攻下靈州應該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放下望遠鏡,張玉道:“如此看來,只要一兩天時間,就可以把黨項城頭的炮打掉。到時候城外大軍列陣,我親自帶兵攻城!攻下靈州,看黨項還能夠堅持到幾時!”
狄青道:“這是黨項僅次於興慶府的要害之地,不是那麽容易攻的。今天正月初六,應該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用來攻城。我們不急,等到靈州瓜熟蒂落,順手摘之,豈不是好?”
張玉道:“太尉說的是。只是自去年九月出兵,到現在已經近四個月,著實讓人不耐!”
狄青道:“只要攻下了靈州,前面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朝臣嫌我們慢,主要還是攻下靈州的時間太靠厚了。一兩個月時間下靈州,別人還能說出什麽?三十萬大軍,作戰幾個月,沒有出大亂子,攻下黨項重城,我無愧於朝廷!”
盧政道:“太尉說的是。只要攻下靈州,黨項只剩興慶府一城,再難抵擋。”
狄青點了點頭,舉起手中望遠鏡,看著炮火彌漫的城頭。此時雙方炮兵對戰許久,城池周圍硝煙彌漫,也看不太清楚。大略看得出來,城頭黨項炮兵已經被牢牢壓製住。
靈州城頭,嵬名浪布看著城下宋軍炮口不時閃現的火光,眉頭緊鎖。對身邊的令介楚清道:“這樣下去如何了得!宋軍的炮又多,打得又準,我們如何是他們對手!一個多時辰,城頭一半的炮都已經毀掉了,還能堅持多久!必須要想出辦法,讓宋軍不能如此!”
令介楚清道:“太尉,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出城驅趕宋軍炮兵。不出城作戰,任由宋軍這樣與我們對轟,城頭必然堅持不住!當選良將,出城衝殺一陣!”
嵬名浪布看著城外,沉聲道:“宋軍用炮封住了城門,如何出去廝殺?若是縋城而出,城外宋軍數十萬,也不是他們對手。此事當仔細計議,不可魯莽。”
聽說要出城與宋軍廝殺,嵬名浪布心中不覺就打鼓。自從杜中宵開拓河曲路,黨項人就被打得怕到骨子裡,不敢與宋軍野戰。依托堅城,嵬名浪布可以帶兵固守,與宋軍野戰,還是算了。
靜州城裡,韓琦把手中公文交給一邊的劉幾,道:“靈州那裡,韓太尉已經命炮兵推近到城牆下與黨項炮戰,一日間就佔了上風。依狄太尉估計,只要五六日,就能把黨項城頭防禦打掉。到了那時,蟻附攻城還有何難?趙滋已定了向北去的路途,不如我們大軍在靜州留幾日,看靈州那裡動靜如何?”
劉幾把公文看了一遍,道:“如此也好。看看已到興慶府城下,不攻城直接離去,終究心裡不甘。”
韓琦道:“是啊,現在看來,黨項沒有抵擋我們的好辦法。不趁機滅了,留下後患終究不好。”
一直打到現在,黨項都是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有了鐵路,大軍可以方便調來,不趁著這個好時機滅黨項,韓琦心有不甘。當年自己守西北的時候,軍力不濟,在鎮戎軍附近大敗,韓琦這些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現在有機會一雪前恥,豈能放過。
劉幾道:“我們五萬大軍在靜州,圍興慶府或稍有不足,但截斷興靈兩州卻有余。便就先駐留在此處,看看狄太尉能不能短時間攻下靈州。靈州一破,我們兩部合兵,破興慶府何難!”
靜州到興慶府五十裡,不過一日路程。韓琦大軍駐靜州,實際就監視住了興慶府的黨項大軍,讓他們不敢出城。如此狄青可以放開手腳,全力進攻靈州,不必擔心黨項軍騷擾。
韓琦站起身, 走到門前,看著不遠處的賀蘭群山。過了一會,轉過身來道:“十年前朝廷與黨項作戰,雖有小勝,大戰必敗。當朝廷不堪重負,前線將士無戰心,不得不與黨項議和。哪裡能夠想到,十幾年後,我們就能如入無人之地,打得黨項不敢出城迎戰!現在想起以前種種,恍如在夢中。”
劉幾道:“世間事滄桑巨變,誰能夠想得完全。十幾年間,黨項不是十幾年前的黨項人,大宋也不是當年的大宋了。太尉帶趙滋三萬兵,縱橫三千裡,所向無敵,十幾年前誰敢信?”
韓琦搖了搖頭:“說起來,趙滋是河曲路舊將,作戰自有章法。此一戰全是靠他,路上沒有出任何差子。只能說,自杜中宵到隨州編練新軍,練的著實有章法,留下了這樣的軍隊,這樣的將領。”
說到這裡,沒有再說。實際上依杜中宵在河曲路的戰績,應該是他指揮滅黨項的。只是由於朝中的種種原因,讓杜中宵回朝,韓琦和狄青來了而已。
如果還是十幾年前的樣子,滅黨項該是多大的軍功?可現在,好似又沒那麽重要了。現在的宋軍跟黨項軍隊差距太大,換個人來,也只是快與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