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坐在交椅上,看著陶十七在一邊鼓搗燧石,不住地試,打得“啪啪”作響。~~щww~suimеng~lā陶十七擺弄的槍上沒有裝槍管,更加沒有裝火藥,純粹是在試驗擊發機構。
十三郎和陳勤從另一邊的山腳轉過來,手中提了兩尾大魚,口中唱著歌子。
這是閑適的鄉間時光,恬靜而悠然。杜中宵坐著,看四周山色青翠,心情放松。
來大通監不久,杜中宵便就把新鐵錢的產量提升了一倍,大量的新鐵錢運出山去。鄭戩在得到更多的新鐵錢後,斷然下令停用舊鐵錢,包括稅賦在內,衙門不再收舊鐵錢。但在離並州較遠的州縣,不只是民間大戶,就連有的地方衙門,都利用信息不對等,瘋狂地使用舊鐵錢買能買到的一切貨物。
位於深山中的大通監不受影響,這裡民風淳樸,商業不發達,民間本來就很少使用現錢。外面的錢法再變,也與這裡無關。
看著十三郎和陳勤兩人走過來,陶十七向著他們猛地一扣扳機,口中大喊“轟,轟轟!”
兩被嚇了一跳,猛地跳了起來,陶十七看著哈哈大笑。
陳勤和十三郎吃惱,一起上前,追打陶十七,鬧作一團。
並州衙門,附廓縣陽曲湯知縣急急來到長官廳,向鄭戩拱手行禮“相公,前幾日廢止舊鐵錢,民間百姓多有怨言。今日清早,便有百姓勾結本城兵士,在子城外走馬承受白閣長衙前聚集。白閣長再三分說,人群反越聚越多,不肯散去。下官進子城的時候,人群已向子城而來,把門兵士已經把城門關了!”
鄭戩站起身來,沉聲問道“前日已經揭榜各處,春稅可納五分舊鐵錢,五分新鐵錢,尋常百姓手裡能有多少現錢?聚眾鬧事的,想來不是貧苦百姓了。”
湯知縣無奈地搖了搖頭“如今人情洶洶,下官也無法查探清楚,到底是什麽人。”
鄭戩來回踱了兩步,對門口的吏人道“去請石鈐轄來,我有事相商。——還有,吩咐守城門的兵士,加派人手,不許亂民入子城!”
吏人叉手應諾,轉身去了。
鄭戩又對湯知縣道“知縣,既然有人鬧事,城中當有人主持大局。並州城子城以外,是你陽曲縣所轄,你當即刻回去,安撫人心。亂民鬧事,萬不可讓他們衝撞了縣衙!”
現在這個亂哄哄的時候,湯知縣一萬個不想離開子城。此次鬧事的除了百姓,其實是軍人為主。這些驕兵悍將,一旦發作起來,誰也控制不住,砸衙門,殺官員,實在不是個事。
見鄭戩目光銳利,毫無轉圜余地,湯知縣暗歎了口氣,隻好告辭。
湯知縣還沒有出門,通判商瑤和王克臣撞了進來,一起向鄭戩行禮。
鄭戩道“城外亂民因為停用舊鐵錢,紛起鬧事,你們可有什麽消息?此事已經有幾天了,怎麽偏偏今天鬧將起來?而且多有軍士參加,軍俸早已換發新鐵錢,與他們何乾?”
商瑤道“下官聽到了一些消息,不知真假,請相公參酌。衙門欲停用舊鐵錢,除了春稅許用五分舊錢之外,其余並沒有明確的章程。本城用錢最多的地方,便是毛皮貨場。此次錢法停新用舊,便有在貨場有勢力的人家,去外地低價收購舊鐵錢,到貨場按官價換毛皮,上下其手,賺了不少錢財。昨日知錄沈士龍知曉了此事,極是惱怒,派出兵丁,把守貨場,不許一文舊鐵錢行用,致有此事。”
王克臣道“衙門在貨場吏人不多,被本地幾個大戶把持,他們招集無賴,又勾結一些城中的遊手兵士,大肆斂財。沈士龍做事太急,這些人手中尚有大量鐵錢未曾花出,便鼓噪鬧事。”
鄭戩點了點頭,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並州城行用新鐵錢已經有數月時間,特別是官吏和兵士的俸祿都發新錢,城中新錢不缺。如果不是存心要從新錢舊錢切換中獲得好處的,手中不會有大量舊錢。突然間鬧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這個年代軍隊鬧事實在是稀松平常,年年都要幾起,單看鬧大鬧小。鬧得大的如沂州王倫,縱橫東南數十州,小的旋起旋滅。鄭戩在西北數年,這種事情見得多了,並不驚慌。
等不了多時,石全彬急匆匆地進來,向鄭戩叉手行禮。
鄭戩道“鈐轄,城中行用新錢,禁用舊錢,有兵士百姓不滿,集結作亂。你從速招集兵馬,以備萬全!切記,沒有我的軍令,一律不得擅自行動!有膽敢擅動刀槍,激起民亂者,斬!”
石全彬叉手唱諾,轉身離去。
到了這個時候,司法林參軍才來到官廳,向鄭戩行禮問候,道“相公,下官已派得力人手,出子城查探。一兩個時辰之後,當能知道事情究竟。”
鄭戩點了點頭,回到案後坐下,閉目道“那就慢慢等吧。吩咐本州官員謹守衙門,不得外出。”
眾人面面相覷,隻好在長官廳裡各自找地方坐下,紛紛吩咐吏人,安排本衙門事務。經過了與黨項戰爭,邊地的官員大多都是見過世面的,並沒有人特別驚慌。
這了約莫半個時辰,林參軍匆匆出去,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又返回。
鄭戩睜開眼睛,淡淡地道“如何?可查清主謀之人?”
林參軍拱手“下官已大致查探得實, 主謀者為原鞣皮行會行首李松,勾結本城勢力大戶和遊手兵士數十人,又糾結民眾兵士,鬧出這場亂子來。那李松本是鞣皮匠人,為行首時得利不少。前些日子杜簽判建新的鞣皮工場,因這人作亂,免了他的行首,因此心懷怨恨。此次他利用自己在貨場的人脈,從外地低價收買舊鐵錢,到貨場換熟製的毛皮,得利不少。沈知錄聽到風聲,昨日突然不許毛皮貨場收舊錢,李松賠錢太多,心中不忿,妄想鬧出亂子來,讓官府繼續收舊錢。”
鄭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請石鈐轄,在州衙校場布置兵馬。開子城門,讓亂民進來!”
一眾官員高聲唱諾,各自分頭行事。
鄭戩是與黨項戰爭後期的西北大帥,為人任性近俠,好用嚴刑峻法,只要他認準了事情自己做的沒錯,不會做任何讓步。此次新舊鐵錢切換,他自認對下層百姓已經多方照顧,再鬧事的,十之是滑橫不法之民。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向外面鬧事的人讓步。甚至不需要把事情查得十分清楚,只要有個大致脈絡,已經可以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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