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不嗜茶,但記憶中還是記得,信陽是中國最好的產茶地之一,信陽毛尖是中國名茶。此時信陽地區也產茶,不過是以淮西路的光州為中心,信陽沒有茶山。那裡是山區,地廣人稀,還沒有開發。
常平司辦的商場,當然要賣茶,還不能用已有的產茶販茶體系。不然別說賺不賺錢,茶的質量把商場的牌子砸了。商場貨物要求價格穩定,品質均勻,現在的產茶、販茶體系根本做不到。杜中宵跟馬遵商量之後,由營田務在信陽地區新開茶山種茶,自產自銷。如果有了剩余,允許其他茶商購賣,發運司收茶息錢。常平司負責生產和運輸,茶息錢比較低,一斤三百文足,相比以前的六百文省減一小半。
現在信陽是有茶樹的,也有種茶戶,不過是隸於光州茶場,數量很少。營田務新開茶山,以現在信陽軍轄地為主,從光州茶山引種,種於新開的山間閑田上。
信陽軍雖然隸京西路,不過京西路的茶來自於衡山茶區,榷茶的地方是江陵府。以前襄州也有榷茶務,後來裁撤,現在都是到江陵去買茶。襄州與江陵聯系特別密切,於此可見一斑。
聽杜中宵說一斤茶息錢只需三百文,康員外一算,喜道:“以前六百文,實四百六十二文足。現在只收三百文足,一斤便宜一百兩百文呢,這生意做得!官人,下年有了余茶,千萬知會小的一聲。”
杜中宵答應。這幾位大茶商,是收茶之後賣到北方去的,市場與現在的商場不重合。至於以後商場開遍全國,不是什麽年月的事情,何必去管。
得了這麽一個好消息,康員外十分高興,今天這頓飯沒有白吃。商場裡的貨物,一過了時間便就扔掉,說不定賣茶也是如此。茶商最怕的,就是交了許多錢,各種手續齊備,到茶場買茶的時候,被強賣給各種陳茶劣茶,虧得媽媽都不認識。由於對種茶戶壓榨過狠,沒有多少鼓勵措施,茶場的茶質量不高。經常有裡面老葉夾著枝條,讓人看了就皺眉頭。營田務種茶,專供商場,應該不會這麽坑人。
杜中宵規劃中的商場,除了零售之外,還兼營批發。對於民生來說,除了吃穿住行大宗貨物,副食以酒糖茶醋為大宗。配合著發運司和榷貨物,商場要打出一番局面。
為一餐飯,康員外幾人吃得心滿意足,算了錢,對杜中宵千恩萬謝,高高興興地去了。
看著幾人離去,徐克道:“依現在到商場裡的人流來看,如果我們賣茶,可得不少利息。不過時間短暫,下年信陽軍能夠產茶嗎?我聽說種茶樹,也要幾年時間。”
杜中宵道:“哪裡要那麽多時間。今年營田務來的廂軍多,有一些早就到了信陽軍,在那裡栽培茶樹。本來是作為茶山,直接讓發運司指定茶商,現在我們自己賣罷了。而且那裡有許多老茶樹,只是分布山間,不是茶田,都可用來製茶。下年能開幾處商場?那裡產的茶足夠了。”
杜中宵擔心的不是茶的產量,而是茶的質量。此時以團茶為主,有點類似於後世的茶磚,但又不一樣。團茶沒有經過發酵,只是蒸青之後團製而成,還加入各種香料。這種茶,越是南方的茶越好。此時天下最好的茶產地,是福建路,貢的龍鳳團茶不惜工本,工藝極其繁複,還加入了名貴香料。
北方的茶相對來說,更適合於製綠茶,這個時代並不流行。此時類似於後世綠茶的是散茶,並不壓團,而是散葉,是一種便宜且紙級的茶。以湖南的衡山茶場為例,約近一半的茶是散茶。
信陽種茶,如果製散茶,當然可以做出好的品質。但如果製團茶,只怕有些不適合。杜中宵對茶葉工藝不熟,只知道要采嫩葉,要炒青,搓撚什麽的。至於發酵茶,就只能碰運氣試了。
好在此時茶利豐厚,不是富貴人家,也不會講究什麽名貴品種。只要能夠種出來,借助商場的銷售渠道,再狠抓質量和物流、儲存,賺大錢是一定的。官府讓商人到茶山直接買茶,僅收茶息錢就一斤數百文,再加上商人的利潤,茶是一項很賺錢的生意。
對於生產者來說,搭上商場的這班車,會產生極大的利益。只是現在能看明白這一點的人不多,杜中宵心中有數,又有避嫌之意,刻意避開自己家。倒是發運司的馬遵主動做主,商場賣的白酒,供應商就有許州的杜家酒坊,讓杜循高興了很長時間。發運司按銷售額分取一部分利潤,當地官府則按生量抽取酒稅,其余就看商場手段,賺多少錢屬於常平司了。
現在商場裡賣的糖,都是從川峽地區運來,供應商中同樣有杜家的產業。糖杜中宵沒必要避嫌,那裡的榨糖戶,只有杜家合乎商場采購的標準。其他大戶,基本都有自己的獨門手藝,各種特色,還有自己的銷售渠道,不會按商場的要求進行生產。組織散戶生產剛剛開始,無法提供質量穩定的糖。杜家作為供應商,現在是主動支持商場,大家都認為是看杜中宵面子,杜家主動做的讓步。
回到衙門,吳克道:“商場初建,其實還有很多貨物沒有采購回來。依下官的估計,最少還要半年的時間,慢慢擴充貨物種類。在這段時間,生意應該越來越好,以後會逐漸穩定下來。”
杜中宵道:“如此最好。幾個月後這裡生意穩定,采買和般運都定下來,手中也有了本錢,就可以到別處再開新場。下一處開商場的地方,我選在鄧州。那裡做得好了,就可以在附近幾州各處開辦。那個時候,說不好會月月都有新商場開張,最缺的就是人。這段時間,你用心做事,培養些得力人手出來。”
徐克笑道:“此事只怕不容易。 我有官人做保,雖然在樊城沒有家產,來這裡管商場,別人也不能說什麽。其他地方管的人,必然是要有家產做保的。富貴人家子弟,哪個肯來這裡做事?”
杜中宵道:“商場裡做事,不需要家產做保。只要嚴定條例,做事仔細,又能出什麽事?怕虧了本錢,無非是事情做得不好,條例不嚴,被人鑽了空子。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人,這幾個月,與我一起把商場的規例完善起來。只要條例定好,以後事情就容易做了。”
徐克點了點頭:“官人說的是,不過此事不易,心急不得。”
管理商場的人手握大權,掌管著大量金錢,依過去慣例,都是用當地的豪富子弟。官府只要定出明確目標,做得好了沒有什麽,做壞了讓他們拿家產賠償就是。這種模式,當然可以降低官府的風險,但便卻不利於場務發展,更加不利於放手培養人才,吸引人才。怎樣才能脫離這桎梏,杜中宵依然要摸索。
一種手段,是在體系內設立官位。對於朝廷來說,官員相對好管理。哪怕貪了錢,能夠下狠心放棄官位隱居埋名的狠人總是少得多。但這樣做,也有這樣那樣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