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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大宋》第二百零六章 廣南亂起
監當官此時是被彼視的,進士出身的不是貶謫,極少出任。這倒不是文人不屑理財官,三司的官職一向許多人爭搶,而是與監當官的制度與官員升遷制度有關。監當官最主要的職責是收稅,此時人的眼裡是掠民財,被人瞧不起。再一個監當官不是親民官,而官員升遷資序中,要求的資歷往往是幾任親民官。

 要改變這一切,需要大的改革,從觀念到制度都要改,現在杜中宵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夠給在場務的技術官更多的錢,政治待遇是解決不了的。只能隨著社會發展,慢慢來。

 吳育道:“官員管人,於事務不熟其實無礙。現在難的是鐵監裡做事的官吏,多是從本路各州縣招來,學校裡學出來的。他們只會做這一樣,無法調到其他地方去。等到年深日久,這些人盤根錯節,把持實務,難免會架空官員。那個時候,就棘手了。所謂官無封建,而吏有封建,鐵監做事的人,有的有官身而其實是吏職,一個地方做上幾十年,子孫俱在此處,換官也無法撼動。”

 杜中宵點了點頭,這確實是很麻煩的事情。一個地方的事務一旦被幾個特定的家族把持,再利用聯姻勾連在一起,就容易架空朝廷。到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什麽事情只要跟損害他們的利益,都不能推行下去。官員為什麽要遊宦?就是不讓權力生根。只要權力不生根,其他勢力都可以摧毀。

 陳宗古道:“此事沒別的辦法,只能不住從其他州縣招人進學校,新人代舊人。凡是在鐵監內管人主事的,不用子弟,不用本地人,一律從學校裡出來。”

 吳育道:“可在裡面做事的人,他們做的時間長了要有出路,子弟要有出路。不給出路,隻用新人代舊人,新人也難做得安穩。必須要吐舊納新,才能長久。”

 杜中宵道:“那就只能整頓條例,裡面做事的人,到了一定年紀,便就轉為不管人不管事,而做技術顧問之類,優給錢糧而不給權。其他地方開鐵監,可以互相調動。做得好的,不擅權的,可以給予一定的地位,為監中父老。做得不好的,錢糧照給,卻不得沾權。考之史冊,歷朝名臣勇將輩出的時候,往往是天下不太平,或對外征戰不休的時候。不是那個時候人才多,而是損耗多,諸多事跡堆起來,便就顯得傑出者格外不同。而且這種時候,能者可以快速上位,擔當重任。便如吃飯一樣,吃得多,排出得多,吃得不好,依然能夠體格強壯。鐵監的官吏也要如此,初期要讓學校出來的年輕人多做事,擔重擔,表現得好了破格提拔。做得久的人,如果沒有特異表現,到了年限就閑置。做實事不掌權,優給錢糧,讓他們生活無憂,也不算虧待他們。”

 說到這裡,杜中宵笑道:“常聽人說,培養一個官員不容易,要注意愛護。愛護什麽?只要還讓他們做事,還發著錢糧,就已經足夠,權輕易不可再放。培養一個官員不容易,那就多培養一些好了。學校開在那裡,鐵監裡的每一個職位,都有不弱於在任官吏的,甚至優於他們的,不怕沒人做官。”

 吳育和陳宗古聽了一起笑。這確實是簡單粗暴的辦法,只聽說官員太多,還沒聽說官不夠的。別說是鐵監中的官吏,就是知州知縣也到任就換,一旦犯錯,連貶幾級,怎麽下面的就不行了。朝中的宰執還頻繁更換呢,吳育從樞密使,做幾年為防專權,還不是放下來做知州,待遇不變就足夠了。

 杜中宵辛辛苦苦建起鐵監,可不想多年以後,技術上被學閥把持,管理上被地方大族把持,成了他們發家的工具。必須保證流官對鐵監所有權力的完全控制,防止權力封建化。

 幾人又聊了一會閑天,看看天色不早,一起回到鐵監衙門。

 一進衙門,就見到一個公吏急匆匆地拿著邸報,要送到郭諮的案上。

 杜中宵叫住,道:“不急送進去,拿來看看這幾日朝中有何大事。”

 那公吏把邸報遞過來,口中道:“朝中並無大事,不過廣南西路出了亂子,一個蠻酋做亂,攻破了橫山寨。寨主和幾位巡檢猝不及防,死於國事。”

 “什麽?拿來我看!”杜中宵聽完,心中猛地一震,自己等的終於來了。

 接過邸報在手,杜中宵粗粗看一遍,果然找到廣西儂智高做亂的條目。裡面說的非常粗略,隻言其求內附被拒,又與交趾為仇,故起而做亂,入寇橫山寨。寨主張日新和邕州都巡檢高士安以下數將戰死。

 把邸報交給身邊的陳宗古,杜中宵道:“廣源州蠻酋儂智高起事,攻破了橫山寨,此事非小。廣南西路本就兵馬稀少,又多在北部幾州,以防周邊蠻族。邕州兵少,幾近於空城,恐被賊所乘。”

 陳宗古看了看,道:“不過小股蠻賊作亂,廣南多有,不是什麽大事。”

 吳育看了邸報,沉吟一會,道:“儂智高此人不可小視,前些年交趾曾派兵圍剿他,被他擊敗。如果邕州不預做準備,他有可能行險,攻此大城。”

 杜中宵的記憶中,儂智高開始作亂,就沒有猶豫過。他不是可能行險攻邕州,而是必定攻邕州。不過現在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周邊蠻族作亂年年有,絕大多都數都限於一州范圍,牽連數州就是大亂。

 現在是四月下旬,正是嶺南瘴氣初起的時候,看來此次儂智高起事是蓄謀已久。廣南西路的兵馬不多,禁軍更是絕少,大部分在桂州周圍,防備那裡的蠻族。這十幾年來,都是荊湖南路的中南部和廣南西路的北部蠻亂不斷,楊畋就曾經剿滅過幾次,邕州一帶軍力非常空虛。

 選在這個時間起事, 儂智高為自己爭取了到了大半年的時間,朝廷無法興兵南下平亂。嶺南的瘴氣不鬧著玩的,北方大軍這個季節南下,不等與敵人作戰,水土不服就會死掉大半。

 杜中宵到京西路營田幾年了,不會再天真地認為這個年代的瘴氣是古人知識不足記載的錯誤。不說嶺南,就是不遠的荊湖路都非常危險。瘴氣是特殊的地理和氣候,形成的特殊環境,北方人處於這種環境中會水土不服,得各種各樣的疾病,而且多是傳染病,短時間內就會造成大量人員死亡。

 若以後世的話來說,類似於熱帶疾病,而且更加厲害,且缺乏有效藥物。正是因為如此,嶺南那些已開發地區,人對環境經過改造之後,消除了瘴氣的地方才顯得更加可貴。

 這個季節,儂智高做亂,別說朝廷不重視,重視也沒用,無法大規模調兵。只能等到秋後,才可以組織起有效的軍事行動,進行圍剿。不管是調北方禁軍,還是周邊幾路的兵,必須等時機。

 陳宗古和吳育看著邸報,說著什麽杜中宵根本聽不進去,一心隻想著儂智高作亂的事。自己訓練營田廂軍多年,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去建功立業嗎?這個機會,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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