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杜中宵站在院子裡,看著滿天繁星,一時間沒有睡意。與契丹戰爭的順利,不但是超出了朝臣的預計,也超出了杜中宵自己的預計。
契丹是大國,也是強國,就是現在杜中宵也這麽認為。只不過,宋朝強大起來的速度,過於驚人罷了。一個強國,不打仗就想讓別人認可,是很難做到的。從數字上看你再強,沒有打敗別人的話,世間大多數人就是不認。沒有辦法,人就是這麽任性。
其實不止是契丹,周邊小國,只要沒被中原擊敗,一樣坐井觀天。便如交趾,雖然小國,雖然向宋朝稱臣,實際上小動作頻頻。中原實力一衰弱,他們就會跳起來。
蠻夷畏威而不懷德,不是說說而已。他們對中原王朝的恭順,其實是靠著中原武力的強盛。中原一旦衰落,便翻臉不認。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了這一點,其實中原周邊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縱觀歷史,所謂的萬邦來朝,只是朝廷為了滿足治下百姓和朝上皇帝的幻想,當不得真。真要是把這當成了真實,是要吃大虧的。國家之間,不是只有利益,但也沒有必要動不存在的感情。
歎了口氣,杜中宵搖了搖頭。必須打敗契丹,並不是因為要爭雄。那有什麽好爭的?而是因為契丹對宋朝的威脅太大,契丹不滅,宋朝難安。如果兩國真是兄弟之邦,相互禮讓尊敬,又何必打呢?但是一方天下,兩雄並立,本就不是一個可以相安無事的局勢。
這一次北進,攻下中間,把契丹最核心的斡魯朵消滅,契丹就真地滅亡了。剩下的上京道和東京道地區,都是部族林立的地方,不會把供著契丹殘部。按照歷史上的事實,東邊的女真族很強大,西邊的韃靼也很強大。他們靠著吃契丹的屍體,都迅速膨脹起來。一個滅掉了北宋,一個滅掉了南宋。只是這個世界,他們又會是什麽樣子呢?
想到這裡,杜中宵不由笑了笑。確實,面對這樣的宋朝,他們的態度很有意思。前世的記憶,杜中宵心底裡,覺得應該把他們滅掉。只是現在已經累了,不想再打下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第二天一早,王凱和賈逵到了幽州,前來拜見杜中宵。
進了客廳,分賓主落座,杜中宵直接道:“你們兩人的兵馬,要什麽時候到幽州?”
王凱道:“預計五天之後,全部兵馬可以到達。不過,現在來幽州的火車很多,有些擁擠。”
杜中宵道:“那是自然。除了你們,還有征集來的運糧民夫,還有大量糧草運來,鐵路線不擠才奇怪了。你們十萬大軍,要翻過燕山,不是容易事。”
王凱道:“太尉,其實也不難。我們進攻大同的時候,同樣翻山,也沒有多麽艱難。”
杜中宵聽了,連連搖頭:“哪裡一樣。大同周圍雖然比不得了內地,也算得上是繁華之地。此去的大定府不同,那裡真是山區,人口稀少。人口多和人口少能一樣嗎?人口多的地方,人也好找,糧食也好找,只要仗打勝了,能夠難到哪裡去?大定府不同,那裡雖然也有農戶,卻很少。十幾萬大軍到了,如果後方糧草供應不上,可就麻煩了。”
賈逵道:“太尉說的是。河曲路過了陰山,幽州過了燕山,完全就是另一個樣子。”
杜中宵道:“是啊,完全是另一個樣子。這一仗,其實軍隊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糧草。首先要保證糧草,前方的軍隊才能打仗。李複圭這些日子在大名府,統一從各地調糧草過來。你們軍隊到了是一方面,李複圭準備好了,全軍才能開拔。”
王凱道:“我們過大名府的時候,與李太尉見過一面。他說三天之後,便就可以到幽州。”
杜中宵點頭:“他已經稟報過我了,三天之後糧草充足,運糧的民夫也好,軍隊就可以出發了。現在劉幾已經翻過了神山,到了澤州,正在向榆州去。據他說,一路上契丹守將紛紛獻城,未放一槍就下數州。我們做得好了,攻下大定府,可能不必再用武力,許多地方就會投降。”
賈逵道:“契丹的主力去年被消滅在幽州,國中無兵,無何抵擋朝廷大軍。”
杜中宵道:“遊牧民族人人皆兵,不是說說的。如果應對不當,還是要出亂子。此次北進,一定要注意恩威並重,不可全用武力。契丹打了好幾年仗,底層百姓的日子過得苦,我們做得好了,可以爭取到民心。民心是根本,只要得了民心,就一切好辦。”
王凱皺了皺眉:“幽州多是漢人,朝廷來了,自然人心向朝廷。再向北去,多是胡人,如何爭取胡人民心?蠻夷畏威而不懷德,還是要大軍壓境,他們自然不敢鬧事。”
杜中宵道:“蠻人畏威而不懷德,確實是事實。但若說不必爭取民心,那就大錯特錯。不是說他們心向朝廷,就不會造反了,而是不會時時造反。能不能統治好,當然是朝廷的事。但能讓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哪怕胡人,也不會沒事就造反。”
賈逵和王凱叉手:“我們聽太尉吩咐就是。”
杜中宵點了點頭道:“你們知道就好。此次北進,一定要約束軍隊,不得殘害百姓。我們總不能比契丹人差。佔了地方,要讓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他們才會樂於歸順朝廷的。好了,你們歇息一下,中午設宴為你們接風。下午我們一起,加上趙滋和李璋,還要富相公,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的戰事。”
王凱和賈逵唱諾, 一起告辭。
兩人離開,杜中宵喚了李璋過來。道:“這些日子,契丹那邊動靜如何?”
李璋叉手道:“回太尉,煞是奇怪。北安州和澤州已經獻城,契丹肯定得到消息了,卻一點反應沒有。周邊幾州約定獻城,他們沒有動靜也就罷了,大定府也是安定如常,著實讓人覺得奇怪。”
杜中宵道:“是啊,我本來以為,劉幾進軍之後,契丹應該派人迎擊的。如果他們派了兵來,沿路的幾州想獻城就不容易。沒有想到,他們沒有派兵。”
李璋道:“據在大定府的眼線透露,契丹高層根本沒有人理會此事,有些不尋常。”
杜中宵思索一會,道:“如此反常,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是耶律洪基被俘,一直到現在,契丹也沒有定下新主。可能契丹王公依然爭來爭去,誰都不肯讓步,不顧及這些了。還有一個可能,他們根本就沒有打算守大定府。只要朝廷進軍,這些契丹人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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