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喜就著谷底的溪水,洗了一把臉。抖了抖手上的水,抬起頭來,看著四周道:“這山裡真是長得好柿子!看著都紅了,想來應該香甜。我們摘幾個,吃了再上路。”
孫東道:“天色不早了,速速上路!吃什麽柿子,小心一會害肚子!”
唐喜哪裡肯聽。站起身來,看路邊一棵樹上的柿子長得誘人,旁邊撿一根樹枝,到樹前去捅。用力捅了一個柿子下來,“啪”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唐喜跳一下腳:“啊呀,摔壞了!看這柿子長得如此肥美,著實可惜!”
正在這時,山腳下轉出五六個獵戶來。掂著獵弓,盯著兩人高聲道:“你們是什麽人?這裡早已封了,數月沒有外鄉人!看你們面生,莫不是北邊來的細作?”
孫東嚇了一跳,忙道:“冤枉!哥哥,我們是附近山裡的獵戶,一時迷了路,才走到這裡!”
一個漢子走上前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兩人,道:“這山裡的獵戶,總共沒有多少人,大多都是我見過的。看你們兩個人如此面生,怎麽會是附近的人?不消說了,先拿起來,解到裡正那裡去報官!”
孫東急忙搖手:“哥哥,我們家在北邊,一時間走亂了路途,認不得這是什麽地方。你們若是拿我們報官,豈不是害了我們?凡請指一條路,我們回去就是!”
幾個漢子聽了一起大笑。站在前邊的人道:“這裡正是邊境,你們住在北邊,不就是契丹人?聽說今年契丹點集兵馬,要大舉南下,你們必然是細作了!”
孫東道:“哥哥,我們山裡人,哪裡知道什麽契丹大宋?日常裡不出山,也不為官府做差。最近日子野味少了許多,不知不覺走著,就走到這裡。煩請哥哥們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那漢子想了想,退後與幾人商量。過了一會,才道:“念你們是山裡,討生活不易,暫且就放過你們吧。不過,最近附近都封了路,你們快點沿著山路回去。如若不然,被抓了去,就關掉牢房裡!”
孫東連連稱是。又道:“我們走了幾日,帶的乾糧都吃完了。哥哥們發發善心,給我們一些乾糧路上吃。以後若是有緣再相見,必然重謝!”
那漢子道:“出門在外,自然事事艱難,不必說這些話。天色不早,你們過來,與我們一起用餐就是。看你那兄弟在那裡摘柿子吃,著實可憐!”
孫東急忙道謝,叫了唐喜過來。向幾人行禮,走了上去。
唐喜心中老大不甘。看這樹上的柿子長得極大,顏色紅豔可愛,想來美味,吃不到嘴裡可惜了。卻不知大山裡面,這些柿子之類到處都是,根本沒有人采摘。這果子又不能用來充饑,在那些獵人眼裡是最沒有用的。在這裡摘柿子,獵人們看見了,以為兩餓得沒辦法了呢。
選了一處平地,幾個人坐下,就生起了火。這些人帶著有乾糧,還打了些野味。旁邊溪水裡洗乾淨一隻兔子,就架在火上烤起來。
先前的漢子打量著孫東和唐喜兩人,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道:“我是丘攀,這裡都是附近的一眾獵戶。最近官府告示,秋天契丹人會大舉南下,不要四處走動。我們出來,都是要查看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走動。一發現不認識的人,就要告知附近的裡正,押到官府裡去。”
孫東急忙拱手:“原來是丘大哥。我們兄弟兩人住在北邊,一直在山裡,甚少外出,也不知道這些事情。前些日子追一隻獐子,不知怎麽就迷了路,一直走到了這裡來。哥哥們勿怪!”
丘攀道:“幸好你們遇到我們,若是遇到別人,必然被抓去見官!念我們獵戶不易,一會給你們些乾糧,快些趕回家去。縱然有契丹大軍南侵,他們也不會進山裡來。回家之後你們只要老實躲在家裡,避過這一場禍事就是。無非幾個月,來年春天契丹人必然退了。”
孫東連連稱是,隨口恭維了丘攀幾句。聊得熟了,道:“哥哥,契丹人怎麽就來了呢?我聽家裡的老人說,幾十年前,契丹人倒是經常南下。自我出生,倒是一次都沒有見過。”
丘攀道:“契丹人是蠻胡,禽獸一般的脾性,哪個知道他們的心思。聽說朝廷停了歲幣,想來他們沒錢使用,便就想著來搶一些。現在只有我們這些山裡人,還可以四處走動。外面平地,官府早就堅壁清野,讓百姓們都躲到城裡面去了。一出了山,路上沒一個行人,路口都有兵丁把守。似你們兩人,那是一步都走不得!知道是契丹人,官府必然要把你們收監!”
孫東連連稱是,心中卻慶幸不已。最近契丹派了幾批細作,到宋朝查探消息。自己和唐喜幸好是沿著山路來,那些進了平原的,必然都被宋朝抓了。聽丘攀話晨的意思,宋朝早就知道契丹人要南下,做了萬全的準備,堅壁清野,路上連行人都不許有。這時刺探消息,不是羊入虎口。
河北路是邊境,跟其他地方不一樣,百姓管得最嚴。這裡路陝西路和河東路還不一樣,那兩路邊境地區有許多番戶,並不在朝廷管下。河北路不同,邊境兩邊都是漢人,版籍清楚。宋朝禁絕兩輸戶,斷了邊境貿易,雙方百姓已無往來。堅壁清野,官府可以讓所有的百姓都躲進城裡,城外再無行人。
說了一會閑話,孫東道:“哥哥,既是堅壁清野,怎麽山裡的獵戶不躲到城裡去?”
丘攀道:“我們山裡人家,不似平地種田的,有糧食儲蓄。幾日不打獵,一家吃什麽?再者說,契丹人南來,都走平地,不會到山裡來。我們都由裡正管著,出來打獵,順便幫著官府查看地方。遇到了陌生人,都要報官。用我們,官府節省許多兵勇。”
“原來如此。 ”孫東點了點頭。“如此哥哥們辛苦。一邊打獵,一邊還要巡視地方。”
丘攀道:“也不辛苦。我們巡視地方,官府免了差役,一舉兩得的事。今年契丹南犯,官府連我們的賦稅都免了,幫著查看又有什麽。”
孫東聽了,隻覺得宋朝真是財大氣粗。動不動就免賦稅,免差役,也不知道他們官府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到處都不收錢,有的還發錢,難怪百姓賣力。
一會那邊的免子烤熟了,丘攀取出乾糧,分了幾塊肉給孫東和唐喜,讓他們吃飽。山裡的路可不好走,從這裡回去,還要走許久呢。
用罷乾糧,丘攀給孫東指了路途,道:“你們且上路。我們也是官命在身,要看著你們走了,才能夠交差。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官府要拿我們問罪。”
孫東千恩萬謝,拉了唐喜,沿著丘攀指的路而去。
走出百余步,唐喜低聲問道:“哥哥,我們沒有查探到什麽消息,真就這麽回去?”
孫東道:“傻子,當然回去!你剛沒有聽那姓丘的獵戶說,外面平地早已經堅壁清野,路上見了陌生面孔,都關到牢裡面去。不消說,派出去探消息的,除了我們必然被抓了。我們回去隨便編幾句話,應付過去就是,難道還真要進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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