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寒暄,馬懷德帶著下來的押車人員,一起回城。今日要舉行慶祝晚宴,這些人都是此次修路的功臣,是雄州的座上賓。隨車而來的副都指揮使郭逵不顯山不露水,下了車後,與同行的將校見了張岊。
進了後衙,馬懷德對同來的三司官員魏顯道:“幾個月來辛苦,今日終於通車。評事上座,今日痛飲一番。雄州略備酒菜,為諸位慶功。”
魏顯連道不敢,幾次推托,與建鐵路的人員才在客位坐了。
馬懷德舉杯,對眾人道:“自朝廷修鐵路,造火車,天下間數千裡也為通途。今日火車終於通到了雄州,從此去京城便就容易無比,極是便捷。其間功德,不必言說。且飲一杯,為此事賀!”
眾人一起舉杯,興致勃勃地飲了。
酒過三巡,張岊和郭逵推說軍中有事,告辭離開。
離開了州衙,到了附近軍營,進了張岊帥帳。張岊讓郭逵落座,吩咐上了茶來。
勸了茶,張岊道:“今日坐火車如何?我們分駐兩州,以後有了火車,便方便多了。”
郭逵道:“今日我算了一下,從保州坐到雄州,若是路上不停,約一個半時辰便就可以趕到。如此算來,雖然分駐兩州,卻隨時可以調集兵馬。”
張岊點頭:“兩地一百余裡,一個半時辰足夠了。鋪這條鐵路,中書下了本錢,直接就是雙線。來往不走一條路,互不打擾,比其他線路快得多。保州到雄州,基本封死了契丹南下的路線。依樞密院的意思,在沿途鐵路上再建兩座城,分駐重兵,車站都守起來。如此,契丹南下,便就沒了空子可鑽。”
郭逵道:“我路上看過了,車站建的甚是合理,就在車站附近築城即可。”
張岊點了點頭:“好,我與幾位知州商量,從附近州縣差人,夏收前把城建起來。建好城,我們就徹底封死了道路。而且有鐵路運糧草,也方便了許多。”
郭逵道:“現在春天,不是契丹人點兵的時候。北邊幽州,去年滅其一萬兵馬,契丹也並沒有向那裡補兵。太尉,契丹人莫非就認了此事?”
張岊搖了搖頭:“契丹與本朝不同,他們的兵馬,多是從草原而來。幽州只是民夫,縱然是刺字從軍的,在契丹大多也不用於前線。今年幽州遭了震災,糧草艱難,契丹向這裡增兵,徒增負擔。自從唐龍鎮杜太尉擊斃契丹國主,兩帝爭立,打了數年。現在耶律洪基終於一統,正是要立威的時候,突然雄州大敗,他如何能夠咽下這口氣?契丹人現在不增兵,可不代表忘了。”
郭逵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契丹人一直無動靜,軍中紛紛議論,他們是不是就此罷了。”
張岊道:“此事多議論也無益處,加緊練兵築城才是正途。前些日子朝廷來文,說是即將再編成宣威軍,派到河北路來。到時竇舜卿部移駐保州,宣威軍則駐於真定府和定州。那個時候,縱然契丹傾國之兵南來,一時間也奈何不了我們。”
郭逵想了想,道:“保州、雄州、河間府,三地相距不遠,駐十五萬大軍,是不是太多了?”
張岊搖頭:“今時不同往日,有了鐵路,糧草充足,駐軍多了也沒有什麽。如此前線軍隊徹底封死契丹南下的路,少了許多麻煩。如果契丹繞過南下,則可以集結成軍,堵住他們的歸路。”
郭逵道:“也是,鐵路一日可行千裡,契丹人想要偷襲,可沒那麽容易。”
張岊道:“修好了鐵路,朝廷再派十萬人到河北路,就不怕契丹南來。到了那時,朝廷只怕就要想恢復燕雲的事情了。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沿鐵路築城,也要注意北邊契丹的動靜。他們沒有增兵,可要想在秋後大軍南下,現在就要準備糧草了。”
燕雲十六州是契丹重要的糧草供應地,大軍南下,要靠幽州提供糧草。兩帝爭立五年,加上今年遭了震災,幽州疲弊。契丹要在這一兩年發動對宋戰事,必須提前開始準備。不但是幽州的糧草不能再像往年一樣運出去,還要從其他地方運進來。
糧草騙不了人,只要密切關注對面,就可以判斷契丹的政策。雄州戰事結束,宋朝不再允許治下有兩輸戶,並關閉了三處榷場,現在兩邊境森嚴。不過,再是森嚴的邊境,也不可能斷絕往來。宋朝依然有許多途徑,可以得到契丹那邊的消息。
張岊駐邊境,配合李璋派來的人,密切注意契丹。那裡但有動靜,逃不過他的耳目。
郭逵是張岊從西域回來後,調入軍中的,對軍中以前的情況並不熟悉。軍中的很多事情,他也是在學習當中,顯得非常謹慎。這是與軍校訓練並行的另一條道路,以前編練好的軍隊,不斷有軍官調出,有其余的軍官調進來。一進一出,既帶了新整訓部隊,也訓練了軍官。不如此,整訓速度更慢。
此時禁軍中的中高級將領,多是短暫在軍校學習,而後調入整訓好的軍隊。學得快的升上去,也有很多不合適,快速淘汰掉了。
宋朝禁軍的中高級將領並不多,職位有限,能升上去的人很少。大量的武將,都是在禁軍中升到一定程度後,到地方任職。禁軍中的職位是軍職,地方上帶兵的職位則是兵職,兩者有根本不同。
此次整訓, 中高級將領不分兵職軍職,只要願意,都會進軍校學習一段時間,而後被編入整訓好的軍隊中。做得好的繼續升遷,做不好的,大多就從此離開禁軍了。
議論了一會邊境的形勢,張岊道:“樞密院的意思,是鐵路通後,再調十萬人入河北路。各軍不再分駐各地,而是駐在一起。用秋天之前的這段時間,進行演練。那些新調入的軍官,要在演練中熟悉軍中的工作。不能熟悉的,就盡快換掉。”
郭逵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自己就是新調入不久,自然明白張岊的意思。這幾個月演練,既是新調入人員的學習熟悉過程,也是淘汰的過程。
張岊笑道:“自你入我軍中,一直謹慎做事,時時學習,不必擔心。只是下面的將領,要分外留意才好。演練中他們如何,一定要看得清楚,不合適的早早上奏朝廷,清退出去。此事不可徇私情,一旦打起仗來,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切記!”
郭逵叉手道:“太尉放心!屬下一定把事情做好,不出差子!”
張岊點了點頭,看著郭逵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