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樞密院,杜中宵道:“稍後諸位到我官廳,與趙太尉一起,商量河北戰事。哎,本朝在河北路明明沒有破綻,契丹還是要南下,實在想不通。聖上由此起了在乘此機會兼滅契丹主力的心思,我們要仔細考慮,能不能做到,回奏以安聖心。”
田況和幾位副使稱是,各自回到官廳。
杜中宵回來,吩咐士卒去把趙滋和李複圭叫來,一個人坐在案後。
這個時候,契丹南下,趙禎想取得最大戰果,實在不是時候。禁軍整訓最順利的時候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是水磨功夫,不再那麽容易了。僅靠河北路的十五萬大軍,如何能全殲契丹近三十萬人?而再整訓出幾軍,實在是不容易。
杜中宵心煩,便就是因為這實在不是個好時候。宋軍沒有整訓完成,契丹人這個時候來,只是把他們熬回去,意義太小。而若想進攻,實力又不足。
不大一會,趙滋前來,向杜中宵行禮。
讓趙滋坐下,杜中宵道:“適才崇政殿議事,聖上言,讓樞密院詳報如果秋天契丹來攻,我們該如何應對。一會田太尉和幾位副使過來,我們一起商議。”
趙滋道:“河北路前線整訓過的禁軍,有二十五萬之多。契丹人南來,如何攻得破?”
杜中宵道:“契丹人可不知道。在馬邑的時候,契丹力未到,洪基雖然帶著四十萬大軍,卻是從幽州及周圍地區招刺而來,戰力不行。現在集中契丹主力,再從幽州刺軍,他們以為不似從前,要想給本朝看一看,也是正常。當年兩帝爭立的時候,動輒就是數十萬大軍,其實主要是從治下招刺,真正算是強軍的不過幾萬人。現在不同了,來的是契丹主力,要仔細應對。”
趙滋想了想,道:“太尉,你說契丹人會不會如前幾年一樣,把治下的百姓招刺起來,加上從草原來的主力,組織五六十萬大軍南下?螞蟻咬死象,若是如此,防守也不容易。”
杜中宵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兩帝爭立數年,幽州和雲州殘破,難招那麽多軍隊了。當時雙方頂著一口氣,根本不管以後,雙方招的兵一年比一年多。現在那股氣已經泄了,想再鼓起來可沒那麽容易。”
趙滋點了點頭:“太尉說的是。幽州招刺數十萬軍,青壯就幾乎招刺一空,難做到了。”
杜中宵道:“還有一點,幽州招刺的漢人,他們兩帝爭立的時候可以用,與本朝作戰就難用了。契丹一直佔著上風還好說,一旦作戰不力,這些人可就難說了。是經此次作戰,單從兵力上看,契丹人不似前幾年兩帝爭立時,有那麽多人。”
趙滋道:“太尉說的是。不過人數雖然少了,戰力卻更加強了。”
不大一會,田況、富弼、張昇和曾公亮一起進來,各自落座。上了茶來,說幾句閑話,李複圭才到。
杜中宵道:“適才崇政殿裡,聖上言,今年秋冬契丹極有可能大軍南下,讓我們商量一番,看看如何應對。如果能夠在契丹南下的時候,乘此良機,把契丹主力殲滅於幽州,則是萬幸。”
田況道:“此事極難。契丹此次南下,必然是以騎兵為主,縱橫來去,如何阻擋?”
富弼道:“要想圍殲騎兵,就必須有強大騎兵不可。現在整訓過的各軍,雖然都有騎兵,但主力是步兵。守則有余,進攻或不足。要想整訓強大騎兵,時間過於短了些。”
張昇道:“這幾年軍校裡面,教出來的騎兵軍官,大多配到了各軍中。騎兵倒是容易,軍官卻是難找。沒有合適的將領,哪裡來的強大騎兵?”
杜中宵道:“不錯,對付強兵最得心應手的,還是騎兵。河北路的兵馬,守則有余,要想進攻甚至包圍契丹人,是不夠的。編練騎兵,我們以後再議,此事先記下就是。”
這幾年宋朝一直編練的都是以軍為單位的野戰軍團,每一軍都有過萬騎兵,只是沒有單獨的騎兵作戰單位。面對大量的契丹騎兵,想圍住他們,沒有足夠的騎兵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杜中宵對李複圭道:“現在朝廷馬場不缺,這幾年戰馬可還充足?”
李複圭道:“充足。現在禁軍騎兵並不缺馬,大多數軍中,馬匹實際都已經換過。若是需要,從河曲路的河西再調一二十萬匹馬,也不是難事。”
杜中宵點了點頭:“有馬就好辦。有了馬,真要建立騎兵的時候,便有了依仗。”
說完,吩咐士卒取了河北路的幽州的地圖來,擺在桌子上,與幾人一起看。
指著保州,杜中宵道:“契丹人最可能南下的地方,還是保州。自安肅軍南下,一路平坦,而且可以從太行山中出兵,兩路配合。不過,定州和真定府都駐有大軍,倒不怕他。”
趙滋道:“不只是駐有大軍,這還是去河北路鐵路所走的地方。有鐵路在,隨時可以從其他地方調兵過去,不怕契丹人。契丹人走這一路,倒是好辦了。”
杜中宵搖了搖頭:“並不好辦。走保州,我們倒是好守,要想圍殲,就難得多了。契丹人隨時可以走山中道路,從飛狐撤回去,就無法可想了。契丹人攻保州,本朝必須主動出擊。”
眾人點了點頭, 看著地圖,議論著雙方局勢。戰場背靠大山,多了太多的變數,想殲滅敵人著實不容易。想來想去,也沒有萬全的辦法。
杜中宵道:“契丹人走保州,要想圍殲,必須先佔領飛狐,控制住山中道路。到了秋天,可以命賈逵一軍從朔州回師,做好進攻飛狐的準備。”
田況道:“賈逵一走,如果契丹人從大同府南下怎麽辦?”
杜中宵道:“那個時候,河東路的兵馬應該能編成一軍了,頂上去就是。更何況,契丹此次精銳盡出,大同府怎麽會有足夠南下的軍隊?有河東路兵馬上去,賈逵一軍就可以用於河北路了。”
從代州東來,走靈丘、飛狐出太行山,是河東路到河北路的要道。控制了靈丘和飛狐,就佔住了太行山的地利,山前山後聯到了一起。
杜中宵看著地圖,指著東邊的雄州道:“如果契丹不走保州,向是從雄州南來的話,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南邊有劉幾一軍為援,周邊坦蕩,只要兵力夠,繞到契丹軍隊後邊,包圍還是可能的。一旦圍住了契丹主力,竇舜卿、劉兼濟諸軍就可以快速東進,戰事於我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