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府,景泰、張岊、竇舜卿、賈逵、劉兼濟、劉幾和馬懷德六人,分坐兩側。杜中宵坐在中間帥位上,旁邊是富弼、趙滋、李複圭和李璋。朝廷已經同意反攻,今日幾位主帥來,分配任務。
杜中宵道:“朝廷已回復奏章,同意我們立即反攻。今日叫諸位來,就是商量一下如何反攻,各軍怎麽進軍。商量罷了,各自回去,不得延誤!”
眾將一起叉手稱是,都有些興奮。契丹已是強弩之末,這誰都看得出來。等了這麽多日子,終於到了大規模反攻的時候。此一戰,對兩國格外重要。
杜中宵道:“這一戰能到今天,很大的原因,是契丹明知不可為,偏偏就來。兩帝爭立,契丹打了數年,國內已經十分疲憊。去年馬邑一戰,數十萬大軍,面對數萬人無所作為。可他們偏偏就是不信,就是認為自己軍力強盛,本朝不堪一擊。點起傾國之兵,大舉南來。這是個好機會啊,這種機會,不靠對方犯錯,很難碰到。我們碰到了,不能抓住,就無法交待。”
富弼道:“確實如此。自太尉帶兵救唐龍鎮,本朝連戰連勝,滅黨項,收西域,武功赫赫。只是契丹自立國時,就對中原佔盡優勢,一直不信。”
杜中宵笑了笑:“其實,若說他們不信,也不全對。現在契丹很多將領,應該已經發現,他們的軍力不如本朝。只是這種事情,心裡明白,卻不能說出來。哪怕耶律洪基,也未必不明白。但他剛剛擊敗重元登擊,還缺人望,這仗必須打。對於契丹人來說,他們需要一個退兵的機會。只要能說得過去,哪怕是實際敗了,能堵人口的機會。現在契丹缺糧,如果我們不立即進攻,缺糧可能就是個借口。”
說到這裡,杜中宵看了看眾人,道:“這兩個多月,都是我們在守,契丹人一直在攻。接下來的日子,就輪到我們攻了。現在由趙滋布置進攻路線,各位仔細聽好。”
趙滋叉手,朗聲道:“帥司定於,閏十二月初九,對契丹全面反攻。各軍任務如下。張岊所部進攻永清、武清。武清縣是契丹轉運糧草之地,收集來的糧草大多存於那裡。攻下武清之後,留一萬五千人守城,其余人馬北上,取平州。這一路上都是荒地池沼,行軍不易,要早做準備。”
張岊起身叉手稱諾。道:“太尉,現在幽州糧草已盡,無法證集。我五萬大軍,糧草何來?”
趙滋道:“糧草自雄州出。你軍配兩萬運糧兵,兩萬馱畜,隨軍運糧。到平州近千裡,運糧不是容易的事。具體如何安排,由李太尉與你商量。”
張岊點頭,坐了下來。兩萬人馬運送糧草,相當於他的軍隊全是戰兵,不用擔心糧草。
趙滋道:“景泰所部,率軍從保州北上,取易州。攻破之後,沿太行山麓,會攻析津府。太行山下的所有契丹城寨,要盡皆拔除。所用糧草,由李太尉安排。”
景泰叉手唱諾。
趙滋道:“賈逵所部,北上取新城縣,攻涿州。攻破涿詐之後,沿路掃蕩契丹城寨,會攻析津府。”
賈逵起身叉手唱諾。契丹大軍東移,涿州已經空虛。雖然城池修過,應該擋了軍中重炮。
趙滋又道:“竇舜卿、劉兼濟、劉幾三軍,北上取固安、安次,而後攻析津府。這是主力,三軍以劉幾為帥,不顧一切,要以最快的速度,包圍析津府。只要我們取了析津府,就封住了契丹大軍回中京的退路,此是關鍵。現在析津府的駐軍不多,不過那是大城,牆防堅固,你們要加倍用心。”
三人起身稱諾。析津府就是幽州城,也就是後世的北京城,自古以來就是這一帶的中心。佔領了那裡,就堵死了契丹過燕山的路,而且控制周邊。現在的析津府是契丹南京,城中有宮室,還有龐大的官僚機構。一部契丹的中央衙門,本就是設在析津府,地位不是其他地方可以相比的。
三人落座,趙滋道:“馬懷德一軍,盡量吸住乾寧軍的十五萬契丹大軍。如果他們退走,要立即追上去,不讓他們跑丟了。南邊的武松和劉渙十萬人馬,已經到了永靜軍,會向北進攻。你軍等到兩軍到來後,與他們一起,夾擊契丹大軍。只要把契丹人吸引住,不讓他們北逃就是成功。”
馬懷德起身稱諾。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是真正的主帥,手下大軍,不再是一個月前,那支東拚西湊起來的部隊了。別說是吸引住對面的契丹軍隊,他感覺,自己如果放手進攻,贏也不難。
布置了各軍進攻路線,趙滋向杜中宵叉手唱諾,坐了下來。
杜中宵道:“此次四十余萬大軍,與契丹全面開戰,非同小可。此戰的關鍵,是以最快的速度佔領析津府和平州,斷了契丹歸路。佔領這兩處,大軍就可以回頭,與契丹決一死戰。除此之外,聖上已經派了龍衛軍來雄州,估計很快就到了。契丹大部是騎兵,我們騎兵不多,與們作戰就吃力。有了龍衛五萬騎兵,加上南邊五萬捧日軍,十萬鐵騎,契丹人想跑也跑不了了。”
富弼道:“十萬鐵騎,縱然契丹想逃,也逃不了。此戰契丹是傾國之兵,我們也是傾國之兵,是國運之戰。諸位軍主,這一戰打好了,契丹從此不再是一時強權。若是打不好,哼——”
說到這裡,面色嚴厲起來,眾將看了心中一冷。龍衛軍來後,宋朝的軍隊主力大部已到,可以說差不多是傾國之兵了。兩軍對決,真的是國運之戰。誰輸了,很可能就此倒下。
杜中宵看著眾人,道:“這是一場大戰,許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清楚的。你們都在這裡留兩天,把戰時的方案仔細討論清楚,不要稀裡糊塗參戰。還有,各軍糧草、物資,也要跟李複圭商量。四十余萬大軍齊出,後勤如何保證是個大學問,絲毫馬虎不得。”
李複圭起身道:“此次北上的糧草物資,主要從兩地運出。一是保州,一是雄州。兩個月來,已經在這兩城儲存了不少物資,足供全軍一月之用。還有三十多萬匹馱畜,從河北路征調了二十余萬民夫,為各軍運送糧草物資。現在的計劃,是運輸分為兩部分。一是各軍自己的運輸,再一個就是我指揮民夫的運輸。兩者之間如何配合,要萬無一失,還要跟諸位多商量。”
聽了這話,張岊道:“如此多的民夫,還有馱畜,運送糧草應該不難。只是,我大軍去平州,這一路去得太快,怕不怕契丹來斷糧道?”
杜中宵道:“契丹大軍要封在武清以南, 不讓其北上。幽州其他地方的契丹兵力,不值一提。我們已經查得清楚,此番南下,契丹幾乎集中了全部兵力,後方極是空虛。在他們眼裡,估計根本就沒有考慮我們會反攻。縱然我們反攻,他們的騎兵也可以快速回援,必然不會失敗。只是仗到這裡,許多事前的估計已經沒用了。再者,我們的兵力如何布置,契丹人只怕也搞不清楚。”
杜中宵對契丹的情況一清二楚,反過來,契丹對宋軍的布置就不清楚了。便如乾寧軍,古匿越打越吃力,報給耶律洪基的,就是宋軍已比增兵二十萬,信口胡說的。
宋朝堅壁清野,沒有消息來源。契丹對情報又不重視,就成了單向透明。當然,李璋這幾年管理情報不說多麽出色,最少中規中矩,不是契丹可比的。
到了這個時候,契丹對宋朝的判斷,不是隨時可以反攻,而是守得出色。各座城池,契丹人都認為有大軍駐守,並沒有力量北進。至於宋軍一直保持強大的機動兵力,契丹人不清楚。就是偶有消息,也都當作笑談。四十萬重兵之下,宋軍怎麽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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