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裡,趙禎吩咐賜了茶湯,對狄青道:“此次滅黨項,太尉居功至偉。這幾日朝中慶祝,太尉及一乾將領辛苦了。禁軍即將再次整訓,以後還有你們效力的地方。”
狄青捧笏道:“臣等為朝廷分憂,何功之有!”
趙禎點了點頭,與狄青一起用了茶,道:“以後如何,太尉心裡可有打算?”
狄青道:“臣依陛下所命,但聽朝廷吩咐。”
趙禎沉默了一會,道:“現在朝中有杜太尉主持軍改,一時之間,軍中倒是沒有合適職位。滅了黨項之後,天下養馬之處所在多有,卿為宣徽院使,兼群牧使如何?”
狄青沉默一會,道:“臣對於馬政所知不多。若是便利,能有一小郡,實是感激不盡。”
趙禎看著狄青,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道:“也好,到了地方,放松心情,休息一番也好。”
此後,再沒有什麽話說,狄青躬身告退。
狄青退出崇政殿,趙禎看著他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了口氣:“不一樣了。要建立新軍,老人終究是要退去。今日是狄青,明日又是誰?”
說完,有些傷感,好長時間在那裡一動不動。杜中宵在河曲路建功立業的時候,趙禎曾以為,可以把河曲路長處與禁軍結合起來,用最小的代價得到強大的軍隊。結果,只能說事與願違。特別是狄青最後進佔橫山,軍中發生的混亂現象,讓趙禎知道,自己的想法破滅了。這些日子,杜中宵時常與軍校的教員一起,為趙禎和朝中大臣講解軍事。趙禎更加明白,一個新時代開始了,舊人並須退去。
狄青是趙禎看著成長起來的,一手提拔,比別人更有感情。寶元年間,元昊起兵叛宋,狄青由拱聖軍調往前線,在延州任指揮使。此後狄青每次立功,每次升遷,都是趙禎一手操辦。雖然有狄青與前線主帥如范仲淹、韓琦、尹洙等人關系深厚的原因,但趙禎親自的支持,才是他青雲直上的原因。
此次黨項之戰,也是趙禎特意讓狄青帶著整訓過的禁軍,試圖做個樣子出來,堅定自己對禁軍不大改的想法。最後的結果,與韓琦對比,狄青所部有些黯淡。
站起身來,趙禎向後面走去,心情有些沉重。此次軍改,除了軍校的學員,大多數升上來的將領自己都不熟悉,讓他心中忐忑。軍權是皇權最重要的根基,趙禎不知道,此次大改意味著什麽。
大同府,蕭革看了並州龐籍來的書信,喜道:“韓相公雖然回朝做了宰相,好在河東路的龐相公一樣好說話。有他們接應,還有什麽可怕!”
說完,仔仔細細把信收好,直向耶律重元的宮殿來。進了宮殿,見耶律重元正歪在案上,一邊飲酒一邊看前面哥舞。上前道:“陛下,洪基大軍已經破了天成縣,圍了長青縣,眼看著要來攻大同府了,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裡飲酒?此非常時期,一個不小心,就要身死國滅!”
耶律重元冷冷看了看蕭革,道:“又能夠怎麽樣?前線將士都是不中用的,打不過別人,就隻好把皇位拱手相讓。洪基是我侄兒,做個契丹皇帝也沒有什麽。”
蕭革急道:“陛下,成王敗寇,我們一旦落到洪基手裡,豈不只能任他欺辱!”
重元飲了一杯酒,道:“又能夠如何?打不過別人,就只能如此。”
蕭革道:“南邊還有朔州、應州,我們可以到那裡去,慢慢再找東山再起的機會。”
重元聽了大笑:“我據有西京道,北邊有中京道太后助我,尚且敗於洪基之手。現在大軍盡喪,朔州和應州兩地又有什麽用?宰相,此是我家事,洪基已來,你不必死守,自尋出路就是了。”
蕭革心道,我自然知道要找出路,可出路不是耶律洪基。心念電轉,道:“陛下,你我同欲,現在不說這些話了。前方戰事不利,洪基兩路大一軍,即將包圍大同府。我們總不能束手就擒,還是到朔州避一避。天下事誰說得清?一旦有變,陛下卷土重來也未可知。”
重元搖了搖頭:“此時大局已定,還有何話說?我就等在這裡,看洪基如何攻進來!”
蕭革一時間有些急了,道:“陛下,螻蟻尚且偷生,只要留得一線生機,就難說誰勝誰負!我已安排了兵馬守大同府,明日一早,我們便去朔州。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且躲一躲!”
說完,也不再與耶律重元商量。出了宮殿,自去找一應將領,安排人守城,又安排人準備逃到朔州去。朔州是邊城,本來有大軍駐守,這兩年與洪基作戰,兵力已被抽調一空。蕭革是與宋軍商量好的,特意不帶大軍,只是安排了自己最信得過的兵馬,護著自己與重元南下。
唐龍鎮,趙滋與賈逵在帥帳裡落座。看了手中公文,道:“南邊龐相公已經與蕭革商量好了,等他帶重元撤往那裡之後,我們便連夜攻城。有蕭革做內應,想來不需多少功夫。”
賈逵道:“這個蕭革,能不能靠得住?這等大事,一直沒有耶律重元的消息,全是蕭革聯絡,不要到時出了岔子。我們兩軍十萬人,攻朔州不是難事,難的是要快。不然契丹兵馬從大同府殺來,那個時候就麻煩了。攻不破朔州,結果兵敗垂成,朝廷必然重懲!”
趙滋道:“蕭革是重元手下第一重臣,這些年兵權全在他的手中。重元廢物,隻知飲酒玩樂, 哪裡能夠理國政?只要有蕭革願降,朔州就是我們的了!”
賈逵連連搖頭:“太尉,不能這樣想。我們十萬大兵,一旦出了岔子,不是小事!”
趙滋笑道:“我是帶兵的人,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此次蕭革自韓相公在河曲路的時候,就派了兒子前來送信,願意歸降,當然要以他歸降來安排。不過,朝廷調我們兩軍十萬人,早早就做了準備,當然不是寶都押在蕭革的身上。若是不降,我們十萬人攻城就是。朔州本來就沒多少兵馬,趕在洪基能夠大軍南下之前,攻下城池並不難。只要下了城池,也不怕洪基帶兵來攻了。”
賈逵道:“此次朝廷讓我們隻佔朔州,又不願與契丹大打一場,著實是難。兩軍作戰,最怕束住手腳。此次進攻朔州,便是如此,總是讓人心裡不安。”
趙滋道:“左右兩軍相逢,便就挺起胸膛打就是了。我們此次進軍,依龐相公送來的消息,是候蕭革逃入城池之後,立即帶大軍兵臨城下。他好好開城歸順也就罷了,如若不然,那就強攻進去。反正朝廷定了要取朔州的方略,一定要攻下城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