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桓羨已經聽到了二人言語,此時的他已經走出門外,一臉驚愕的看著赤著上身的謝離,好半天才問道:“景宣?這……可是遇見什麽意外了?”
謝離微微一笑,然後走上前來,對著桓羨道:“方才過江之時,一不小心掉進江裡去了,不過是在岸邊,所以身上並無大礙,只是衣服浸濕了,穿著不怎麽舒服而已。”
“哦……”
桓羨一目了然的模樣,然後望著自己小妹離去的身影,又微微蹙起了眉頭。接著對謝離道:“我這小妹今日怎麽轉了性子,對景宣兄說話倒是比平日裡客氣了許多。”
“呃,有麽?”
謝離簡單回想了下剛才的情景之後,才又附和道:“好像確實有些不大一樣。”
只是心中卻又隱隱有些擔憂:難不成是有什麽後招?
桓羨收回目光,然後擺了擺手道:“算了,不去管她,景宣快進來吧,我去命仆人去打點熱水,讓景宣兄好好沐浴一番,然後再換身乾淨衣服。”
半個時辰之後,謝離將身上收拾妥當,然後穿著桓羨早已給他準備好的衣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桓羨依舊在矮桌旁想著什麽,聽到謝離的動靜之後這才轉過身子,望向了他。
隨後便讚不絕口的道:“呵!好一翩翩佳公子!景宣現在去江陵賺上一圈,保管你能讓無數人家的女郎娘子為之傾倒。”
“延祖兄這話說的……好像確實有幾分可行。”
謝離來到他的身前,望著還有些錯愕的桓羨,接著瀟灑的笑道:“不過這人靠衣裝,謝離雖說底子不錯。但主要是延祖兄這身直綴的功勞……”
桓羨如何還聽不出這是謝離的玩笑之言,隻得搖頭苦笑道:“呵呵,你這景宣,實在是……”
此時的他實在沒有想到,這謝離竟然還有如此“無恥”的一面,一時之間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行為。
謝離望著他這樣子,笑容不減,然後又道:“嗯?謝離說的不對麽?”
桓羨隻得笑笑道:“對對,延祖兄之前是璞玉蒙塵而已,如今洗盡鉛華,再有這直綴深衣錦上添花,自然是容光煥發,不似從前了。”
“怎麽聽你這話,像是在說我從來沒有洗過澡的意思……”
謝離一陣無語,沒想到這桓羨也是有如此腹黑的時候。
二人又是隨意聊了一會兒,之後謝離才微微正色道:“方才見延祖兄一直眉頭緊皺,是有什麽解不開的難題?”
桓羨聞言,輕聲歎了口氣,才又說道:“景宣為父親所出的引蛇出洞之計,我想來想去,也確實感覺這是咱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如此大規模的宣揚造勢,我怕對父親的聲譽影響過大。”
謝離靜靜的聽著,沒有著急插話。
然後只聽桓羨接著道:“由於襄陽的戰事,江東那邊本來就有不少人已經對父親頗多非議,如果現在荊州這裡的輿論再對父親不利的話,那以後……”
謝離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子望著旁邊仍是心事重重的桓羨,心中不禁想到:作為桓衝的幼子,桓羨雖說在明面上沒有得到桓衝的寵愛或者溺愛,但在實際上,肯定是有得到了差別對待,不管桓衝是有意或者無意。否則也不會養成桓羨這現在這樣猶豫不定、不夠堅決性子。
謝離稍稍整理了下身上那屬於桓羨的衣衫,然後才又溫聲道:“延祖兄,雖說這人言可畏,但是與那被奪權之後的流放或者生命安全相比,
這人言又算得了什麽呢?” “唉……這個,我桓羨雖說愚笨,卻也是知道孰輕孰重的,只不過一直在想有沒有辦法在日後扭轉輿論的問題。”
“這魚和熊掌本就難以兼得,只不過這輿論的問題,可大亦可小,延祖就不用太放在心上了。”
“嗯?景宣何出此言?”
桓羨抬起頭來,望著那一臉毫不在意的謝離,疑問的道。
謝離不由的望向門外,然後才緩緩的解釋道:“在百姓心中,一切關系不到自己切身利益的消息,都只不過是茶前飯後的無聊談資而已,充其量也只是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和虛榮心,對桓將軍可以說是沒有絲毫實際上的不利。”
之後他又轉過頭來,望著桓羨接著道:“而且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這襄陽是守不住的,或早或晚。等到秦軍攻破襄陽之後,下一刻自然是要南下的。到時候荊州首當其衝,江陵裡跟著風言風語的百姓還要指望著你們去守衛他們的家園呢,到時候肯定不會再敢在私下談論了。 ”
聽完謝離的勸解之後,桓羨那一直揪著的心,終於漸漸平穩了下來。
臉上的表情再也不是剛才那般愁眉苦臉的模樣,然後便對謝離微微拱手道:“景宣一言令人茅塞頓開,看來都是桓羨我多慮了,希望父親身在這些輿論的重心,不要受這些言語的影響才好。”
“呵呵……”
謝離輕聲一笑,然後又接著說道:“在謝離看來,桓將軍定然不會這麽容易就受影響的。之前桓公有魏武‘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魄力,作為桓公胞弟的桓將軍,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語氣雖說篤定,但是謝離心中還是有些沒底的,這只不過是寬慰桓羨的客氣說法而已。對於桓衝,他的了解實在有限,雖說有過幾次交談,但這桓衝總給他一種無法捉摸的感覺。
桓羨聞言之後,也是深以為然,正待答話,就聽到門外腳步聲響起。
抬頭望去,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小妹桓嬋,此時正往自己的房間走來。
轉眼之間,桓嬋便踏進了門內,只不過在片刻之後,便又立在了原地,一對明珠般的眸子停在正在微笑著的謝離身上,竟是忘了移開。
謝離身旁的桓羨,舉起右手,朝著門口位置的桓嬋左右揮動了幾下,然後才又接著問道:“小妹,你是不認識這景宣?還是不認識這身直綴?”
“啊?哦……都認識,都認識……”
桓羨看著這從剛才開始就有些反常的桓嬋,然後下意識的接著道:“那你阿兄我穿著這身衣服的時候,怎麽沒見你有過這般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