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叔父我就放心了,能減少點傷亡的話,多少也能讓我少點罪惡。”
桓衝恢復了那有些落寞的神情,搖了搖頭之後,便轉過身來,對著依舊單膝跪地的吳苟說道:“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之後再從這些軍戶家中補些男丁過來,看看能不能湊到之前之數吧。”
然後便不再理會吳苟,接著對桓石鈞道:“今晚就由你處理一下後事吧,也算是在輔佐靈寶兒之前,先試試手。我現在回去擬個告文,將今日的商議定下來,明日把家人聚攏下,統一說下這事。”
桓衝說完,便徑直向陣外走去。
幾名校尉司馬,聽到這裡之後,各個喜不自勝,望著桓石鈞拱起手來。雖說沒有祝賀之語,但是那一對對閃著精光的眼神,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
桓石鈞則是盯著桓衝的身影,對周圍幾人的動作毫不理會。他那整個身姿依舊是那樣的挺拔、威武,看不出有絲毫動作。
只不過垂在甲胄下方的那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來到謝離幾人身前時,桓衝擺了擺手道:“此間事情已了,隨我回去休息。”
說完也沒有過多表示,連那來時騎著的健馬都沒看上一眼,就直接步行向自己府中的方向走去。
靈寶兒自從父親過世以後,就一直跟隨著這位叔父,所以,對於他說的話,起碼在現在還是言聽計從的。
看著桓衝步行往前,靈寶兒也是乖巧的翻身下馬,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桓羨和桓嬋臉上的表情都是一片木然,從他們趕來到現在,雖說是時間不長,但是好像每件事都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剛才謝離給桓嬋提醒的時候,他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在看到父親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才沒有向往常一樣,直接衝動的拔劍向前。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兩個還是難以相信,這出戲的另外一個主角,竟然是這位比自己年長不了多少的堂兄桓石鈞。
謝離拍了拍桓羨,然後又用極輕的聲音在桓嬋耳邊道:“回去,別在這裡礙事,等會兒看好戲……”
二人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那一臉那平靜,又隱隱帶些興奮的謝離。將心中的不甘、疑惑、悲憤、好奇等種種情緒壓了下去,然後轉過身子,朝著父親的方向走去了。
謝離轉過身子,對著那依舊望著桓衝背影的桓石鈞,拱手說道:“石鈞兄之才實在讓人佩服,如此人物坐鎮荊州,桓氏複興指日可待!”
“承蒙景宣吉言了。”
桓石鈞聞言望了過來,微微拱手如此回道,只是語氣裡的那股敷衍,怕是聾子也能聽的出來。
謝離輕聲一笑,微一頷首,然後同樣離去了。
不一會兒,桓衝謝離幾人便消失在了軍陣之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剩下的基本都是原荊州的鎮守駐軍,沒有一個營是從江東那邊過來的。
吳苟的軍營本來就在眾多原荊州守軍大營裡,相對比較中間的位置,事發之後,自然是周圍大營的來的較快,將此地像上次一樣團團圍住。
“石鈞郎主,沒有想到,今天這事竟然如此簡單,看來那桓衝果然是老了。”
劉奉高雖然好像是在評論,但是眼神中的諂媚還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是第一個出來挑起讖言的人,事成之後,他這個先鋒軍所能得到的職位或賞賜,肯定是少不了的。看來自己還真是賭對了,提心吊膽的對抗桓衝,
終於要有了該有的回報。 “呵呵,誰說不是!”
練威的神態,比剛才面對桓衝的時候低調了許多,然後接著道:“如今他已經行將就木,還好咱們動手的早,要不然就連這荊州,也都有可能保不住了。”
望著那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的吳苟,幾人心中都是不由的想到:哼,這就是吃裡爬外的下場,如今收下就剩那點人,這別部司馬還做個什麽勁兒。
“簡單……簡單……”
桓石鈞重複著劉奉高剛才的話,好像有個比較重要的點,一直卡在腦子裡的某個角落,怎麽想都想不出來。
誠然,此時的他還沒有從剛才的喜悅之中完全清醒過來,但是還是不由的回想著今晚整個事情的經過。
“簡單……簡單……”
雖然隻用簡單的事情能達到目的,是一件怎麽說都可以稱讚的事情。
但是如果過於簡單的呢。
桓石鈞腦中好像突然抓住了什麽,然後下意識的踮起腳尖,向四周望去。
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是原荊州的駐軍。
有的營是一千多人,有的營是兩千多人,雖然這時候不會全都過來,但是這個規模也是自己這些人和桓衝談的底氣所在。
而屬於桓衝的,那些從江東過來的二十萬將士,竟然沒有一個過來的!
別說是校尉士兵,就連那邊的一根毛都沒有看見!
和這個兵營距離遠並不是不來的理由,上次中元那晚的事情,可是過去了好幾個大營的。
而現在……他們……都去哪兒了……
“咚!”
“咚!”
“咚!”
正在練威劉奉高幾人還在感覺無比暢快的時候,軍陣之外,響起了聲聲由慢轉快的擊鼓之聲。
練威首先的反應是惱怒不已,是哪些不長眼的,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就擅自擊鼓?!
只是在一片鼓聲之中,那曾經無比鎮靜的桓石鈞,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慘白。
甲胄之下的雙手,又重新抖了起來。
只不過這次抖的幅度,比剛才的可是要大了許多。
多到連周圍的幾個大老粗,都很明顯的看了出來。
“過去倆人,去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在這大半夜的擊鼓。”
練威給部下吩咐完之後,又轉頭看向桓石鈞,接著說道:“石鈞郎主?這是怎麽了?是染了風寒?”
“給我住嘴!”
桓石鈞突然吼道,聽那聲音中隱隱有些歇斯底裡。
眾人都是一驚,心道這位平時一直都是穩重斯文的郎主,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暴躁了。
難道是有了權力之後,整個人都開始端起架子了麽。
只是沒有等到他們再繼續想下去,就聽到桓石鈞接著說道:“速速召集各營,快,看能不能在他們合圍之前,突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