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霸將船靠在岸邊的位置也是漆黑一片,不管是北岸的篝火還是城牆上的火把,都完全照不到這裡。
謝離五人走上前來,循著聲音來到船的附近。
杜霸已經下了船,來到了岸上,嘴上依舊是“豎子”、“狗賊”之類的罵個不停,只是嗓子已經略帶沙啞,聲勢也小了許多,而且面朝的方向也是換成的北岸的秦軍。
不是說面向秦軍就心裡好受些,而是,現在實在沒有剛來的時候的那個力氣,為了讓他們聽到這邊的聲音,只能是這麽辦了。
幾人小心翼翼的來到杜霸切近,此時的他已經暫時停了叫罵。謝離率先說道:“辛苦杜隊正,謝離一家能從這襄陽城出去,完全仰仗杜隊正,此等大恩,謝離沒齒難忘。”
杜霸則是用已經啞了的嗓音說道:“呵呵,你這謝離,也太瞧不起我杜霸了。襄陽城中多了如此多的存糧,完全出自你的計策,單說這一條,我杜霸縱然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願,何況又是此等連血都不用出的小事。”
“那些只不過是謝離分內之事,杜隊正說的嚴重了。”
“誒……這是我心中所想,並不嚴重。只是希望中郎將聽到我今天這番狂吠,莫要生氣就是了。”
謝離聽完輕笑道:“中郎將何等人物,自然不會計較這些,況且這是事先安排好的,此時的他也不在這城樓之中,杜隊正放心好了。”
旁邊的馮勝也在此時插嘴道:“話說到這,我也得給杜隊正道歉,方才我也是嘴裡放屁,希望杜隊正不要放在心上。”
杜霸聞言哈哈大笑,然後又把聲音放低說道:“我杜霸雖然見識氣度都不如中郎將,但也不是那心胸狹窄的小人,馮隊正放心好了。”然後又擺了擺手,再次說道:“好了好了,這些話留到日後,有緣再見的時候再講,現在還是正事要緊。你們幾個速速上船,我在這裡在嚷上一陣。”
雖然黑暗之中,什麽也不能看清,但是謝離還是往前拱了拱手說道:“唉,若非城中有敵軍暗諜,我等也不至於如此,既然這樣,那杜隊正,咱們就此別過了。”
“好!來馮隊正,我引著你,然後你領著謝離他們,咱們先一塊上船。”
謝離聽到這話之後,不由的暗讚:這杜霸雖說外表粗獷剽悍,內心卻細如針尖,當初選他作為這“投敵”之人,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馮勝聞言摸著黑走到杜霸身前,謝離讓母親牽著蘇回雪和趙婆婆,自己拉著母親的手也是摸著黑走到馮勝身旁。
六人便以這樣的“隊形”上了戰船,進了船艙。
杜霸又跳下船來,囑咐眾人道:“動靜小點,黑夜之下,只是這一條船的話,秦兵是發現不了的。只要拐過了東邊這個彎,一路向南,到時候就絕對安全了。”
馮勝和謝離二人將船撐離岸邊,和杜霸又一次道別之後,便向那東邊劃去了。
黑夜之中,這艘船行駛的太過安靜,安靜的就連每次的劃水都沒有半點聲響。就算水中有什麽龍王水神,怕也是難以發現他們的存在。
東行的這段距離差不多是五裡多點,兩人劃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加上水流的話,到也沒用太長時間。
只是這段水路,給幾人的感覺是無比的煎熬,感覺到水流變向之後,幾人才在心裡暗暗的松了口氣,這裡已經到了拐彎的地方,算是過了秦軍巡視范圍。
馮勝和謝離加快了劃船速度,剛才還在龜速行駛的戰船,
現在好似插上了翅膀。 如此劃差不多兩個刻鍾之後,謝離五人已經向南行駛了差不多二十裡路,現在就算有秦兵發現,想要追上也是不太可能了。
何況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秦兵發現。
謝離和馮勝將戰船靠在岸邊,謝離便扶著母親,以及引著趙婆婆和蘇回雪下了船。
將三人暫時安排在岸上之後,謝離重新回過身來,與那馮勝道別。
謝離來到這裡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這馮勝了,雖然說在後來相處的時日並不是很多,但畢竟還是有不少感情。
所以此番離別也頗有不舍之意,不過畢竟都是漢子,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縱然心有不舍,也還是乾淨利落的揮手,然後互道珍重。
在馮勝劃船回去之後,謝離望向襄陽城,在這種地方,而且又是一片漆黑的情況下,顯然看不到任何城牆的輪廓。
只是心中卻有著無限感慨。
襄陽城是他來到這裡的第一站,雖然說是有著不少的危險和心酸,但畢竟是讓他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那屬於這個時代的真實。
從文明穩定的現代社會,一下子來到了歷史上的一段非常混亂的時期,不管是從心理上的適應,還是身體上的適應,總歸是需要些過程的。
而這座襄陽城,就是謝離適應這個時期的地點。
現在的他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的第一站是在這裡。
這裡有厚實的城牆,也有寬闊的護城河,還有那些置生死於不顧,而奮力守城的將士們。
這些都是自己到現在都沒有被秦軍隨意屠戮的重要保障。
所以他到現在對這座城池還抱有感激之情。
只是自己必須要離開這裡,不管是從歷史結果,還是按自己的判斷認知來看,這裡終將陷落。
自己在這些天,已經給這座城池送上了比較拿得出手的答謝禮。
而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
謝離轉過身來,取出火石,點燃火把之後,護著其他三人向南走去。
只是剛走不遠,周圍好似不斷有“沙沙”的聲音傳來。
四人原本以為,這只是什麽野雞野兔之類的,越過草叢的聲音。
但是這聲音已經持續了太長時間,不可能有什麽野雞或者野兔一直跟著他們的。
那這聲音又是什麽東西發出的?
雖然秦氏算是標準意義上最為成熟的人,但是在此時此刻,也不由的向兒子身旁靠近了些。
至於另外一邊的蘇回雪,則早就緊緊挨在趙婆婆的身旁,秀臉煞白,已經毫無血色了。
雖然以謝離受過的教育來看,這世間根本不會有什麽怪力亂神的東西,但聯想到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之後,這個曾經令謝離無比篤定的世界觀便瞬間崩塌了。
所以,此時的謝離也是有些犯怵,只是這裡只有他一個男人,哪能容他畏縮逃避。
“什麽人在此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