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霸自然是欣然領命,不住點頭稱謝。
慕容垂雖是無奈,卻也沒有拒絕,畢竟將這人留在自己身邊,不在外邊宣揚自己,也算是一件好事。
散場之後,杜霸跟在慕容垂後面,顯然是有些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一副不停的要找話題聊天的樣子。
只是兩人交集實在太少,杜霸每每欲言又止,走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該說什麽好。
慕容垂自十三歲就開始隨軍征戰,大大小小的戰役不知道打過多少次,常年在戰場上熏陶出來的氣勢讓一般人不敢接近,再加上大多數時間擺著一副威嚴的樣子,所以就連秦軍中的士兵也都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這叫杜霸的,莽的好像腦子裡少了一根弦,對自己毫無畏懼之心,甚至還不斷的試圖親近。
慕容垂回頭瞥了他一眼,看著那正在抓耳撓腮的杜霸,一臉無語。
過了會兒才主動道:“你孤身一人前來投誠,家裡妻兒可安排妥當?你這魯莽行為可莫要害了家人性命!”
杜霸沒有想到這慕容垂率先問自己話,大喜之下,直接脫口而出:“沒有!沒有!”
“嗯?”慕容垂聽到之後怒氣漸升,低聲喝到:“投敵叛國已是不忠,又置家中父母於不顧,更是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我慕容垂又豈能留你在身邊!”
“別別,慕容先生誤會了,我說的沒有不是這個意思。”杜霸連忙擺手解釋,接著道:“杜霸雙親早已過世,常年在軍中也沒有娶妻生子,家裡就我一人,所以這才敢過來投靠先生。”
“哦……那倒是我錯怪你了。”慕容垂轉過頭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道。
“無妨無妨,嘿嘿,慕容先生實在太客氣了。”杜霸大大咧咧的笑道:“不過話說回來,襄陽城的守軍很多都和我一樣,這也沒什麽特別的。”
慕容垂繼續往前走著,本不欲再理會,但是聽到襄陽守軍之後,腳步又慢了下來。
“很多都和你一樣,就是說都是身無牽掛,孑身一人的,這也說明他們也沒什麽後顧之憂。但是為什麽在這襄陽明明毫無希望的時候,偏偏只有你一人過來投降,而其他人卻毫無動靜呢?”
慕容垂依舊說的若無其事,這杜霸是晉軍中的隊正,雖說職位很低,但對城中情況應該也是知之甚詳。
杜霸道:“我和他們可不一樣,我杜霸在軍中不過是混口飯吃,在哪吃飯不是一樣。之前在那晉軍中做隊正,日子也算是舒坦,後來好不容易想要過得好點,拚了一次命,誰想到那朱序一點面子不給!哼,我杜霸又豈是能受氣之人,而且如果還在襄陽城中,估計日子還要苦上一陣。至於其他人,現在還有飯吃,自然也不會逃過來。”
“嗯,說的也是在理,不過不知道他們還能堅持多久,這襄陽外的糧食也沒有收到,你這以來,怕是有不少人也要動這個念頭了。”
慕容垂邊走邊說,只是這腳步依然不快。
杜霸在後面小腳步的跟著,顯著頗為不適應,等慕容垂說完後,接著道:“我也感覺是這樣,雖然那朱序曾經給我們一堆領兵的說過,要給江東那邊爭取什麽時間,但是又沒有援兵,就那點糧食馬上就要吃沒了,以後跳河過來的肯定越來越多了。”
“嗯?給江東爭取什……”慕容垂下意識的閉上了嘴,然後換了個口吻道:“晚上風涼,回到帳中再給你接風洗塵。”
說完便邁開步子,加速往前走去。
杜霸緩了一口氣,這兩腿終於可以伸展,不用走小碎步了。
只是此時在他黝黑的臉上,憨厚的表情下,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悄然閃過。
慕容垂那已經差不多將要沉寂的心,又起了一絲絲波瀾,如果剛才杜霸所說不假,那麽朱序要給江東什麽時間?難道司馬晉室那邊還有什麽後手。
命人準備了一桌酒菜之後,慕容垂與杜霸相對而坐。
帳裡只剩二人,慕容垂將所有的親信調了出去,雖說這杜霸才剛來不久,不排除有行刺的可能,但是慕容垂卻毫不在意,他對自己的這一身拳腳還是頗有信心的。
縱然杜霸年輕力壯,他也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將他製服。
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於他想要的情報,這一點點的危險顯然可是忽略不計了。
慕容垂破天荒的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才開始進入正題:“方才你言語雖說粗俗,但是這道理卻是不假。 襄陽城被十倍之敵圍困,既無援軍,又無多少糧草,老夫我也確實不知,這朱刺史(朱序同兼梁州刺史)到底在想些什麽。”
杜霸一副急於表現的樣子,道:“誰說不是呢,如果我杜霸是這襄陽城主事的話,早就大開城門,讓慕容先生進去了,又何必白白浪費這麽多將士的性命。”
慕容垂心中暗罵,這夯貨實在蠢笨,完全聽不出自己的話中意思,隻得又接著道:“方才你說這朱刺史要給江東爭取什麽時間,依我看,這襄陽城一破,秦軍再順勢東下,那江東怕也是難保了。”
杜霸又灌了一口酒之後,滿足的歎了一聲,又接著回道:“慕容先生慧眼如炬,嘿嘿,不瞞您說,我杜霸也是這麽想的。”
只不過望著慕容垂那有些發黑的臉,杜霸心中暗笑一聲,才又道:“那朱序雖口口聲聲說,那謝尚書之侄有不世之材,比之桓溫大將軍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目前正在廣陵京口一帶,召集北來的漢民。還說只要這襄陽城能保住一年不失,等到那邊募兵成後,就能拒秦軍於江北。哼哼,以我看,這不過是朱序為了蠱惑人心,而說的大話而已。那謝尚書在之前不是整天找人練嘴皮子,就是喝酒行散,對這軍政大事一概不知,現在實在沒有辦法,才選出自己的家人去前線頂數。慕容先生,你說說,我杜霸分析的對不對?”
“呵呵……”慕容垂擠出一絲微笑道:“謝安石之才冠絕一世,我慕容垂也是敬仰的很,杜都尉這話也就在這帳中說說就行了,若是在外面亂傳可是要被人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