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第一次覺得,頭上子爵的名頭不是那麽好用。
他目送馬車和後面整齊列隊的騎兵出了布倫達,直到凝成一個黑點,再也看不見。
兩個暗黃色的箱子還飄在空中,看起來完全一樣,連雕刻的紋理都沒有半分偏差,同樣的細致做工,同樣的顏色,比雙胞胎還相似,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德爾領最出色的木匠也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不同的只有重量,和其它法師不同,法術貼近墨菲,更像是身體器官的一種延伸,很奇妙的感覺。因此不用拿在手裡,就可以清楚的了解它們的重量。
觸感也能略知一二,沒意外的話應該和光滑的鵝卵石差不多,打蠟的表面讓箱子摸起來很舒服,有來自遙遠雲秦的昂貴絲綢的柔順。
左邊的箱子很輕,墨菲輕輕的托住它,扣開。打開箱子用了比想象中更多的力氣,有股力量緊緊的粘合箱蓋和箱身,就像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按住了箱蓋,不給外人打開的機會。
當開啟的那一瞬間,濃厚的神術元素撲面而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大口呼吸,截留逸散的元素氣息,墨菲仿佛置身森林之中,渾身上下傳來難以形容的舒暢感,比冥想更加令人陶醉。深深的吸入一口滿是元素的空氣,隻覺得心裡的不快也一掃而空。
箱蓋很快被合上,陶醉的墨菲回過神來,聽到老管家磁性的嗓音:“這會加速材料和藥植精華的揮發,少爺。”
箱子不是被老管家合上的,是那股粘合的力量,墨菲打開另一個箱蓋,想找出那股力量的來源。本來以為是個密封用的小法術,但打開第二個箱子的時候墨菲才發現不是。吸力仍然存在,但起作用的時候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元素波動。箱蓋被掀開,和箱體連接的邊緣上各有幾塊黑色的石頭,他們就是吸合力的來源。
那是磁石。
一箱神術材料,一箱蘭帝耶。
和元帥在戰後頒發的勳章不同,國王的賞賜經歷了七天才到達墨菲的領地,比預想的慢了很多。運送隊伍帶來的不單是財物,還有領主大人對挪亞的第一印象。
真正的王都是什麽樣的他沒見過,但能讓一個普通居民都有那樣的自豪,應該不會差。
布倫達太小,太落後,要真正的強盛起來很困難。人才稀缺,文化水平低,技術靠摸索,這都是阻礙領地發展的理由。而挪亞,作為帝國的王都,它是大陸上最發達的城市,沒有之一。布倫達需要的那裡都有,對墨菲來說,挪亞就是一塊寶地。即使沒有神術學院的邀請,他也會找機會去溜達一圈。
個人的強大不能讓一個家族真正強盛起來,老管家說過,艾德蒙家族缺少的不是強者,而是一位合格的家主。大法師很強,但從未有依靠大法師的家族能夠長久的延續。
“管家,你看看這裡有什麽需要的。”墨菲把輕的箱子交給管家,抱住了裝滿金幣的那個,“選完以後我帶走,金幣留在布倫達。”
剛到手的金幣就要離開自己,還帶著點地球小市民心理的墨菲非常,極其的不舍,既然不能帶走,就抱在懷裡爽一下吧。
這些亮閃閃的小可愛...布倫達正在用錢的時候,金幣當然要交給老管家打理了!盤纏是不準備多帶的,領主大人準備空手套白狼,在王都蹭老法師的吃喝,他就不信在老法師的手底下還會餓著!
面對可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的神術材料,老管家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它們對您的作用更大些。”
清楚老管家性格的墨菲沒有再勸,和管家一起把箱子放進地窖以後,
墨菲拿出了他最初的“木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圖畫依然鮮明,一點也不像放了幾個月的樣子。以前沒錢,沒人,沒糧,很多構想都沒辦法實施,這塊木板漸漸的被遺忘在地窖的角落,直到今天才被重新拿出來。
吹了吹並不存在的灰塵,墨菲把拚接的木板圖交給管家:“上面是我的一些想法,布倫達已經有資本實現其中的一部分。有些東西可能會比較難理解,可以趁我還在的時候告訴我。”
黑暗的地窖裡,墨菲的眼睛瑩瑩,像夏天出沒的螢火蟲:“我會帶著布倫達需要的一切回來,在我回來以前,布倫達就拜托您了,溫頓伯伯。”
製糖,酒精,嫁接,還有已經製造出成品的果酒等等都在這張圖章上,不是具體的製作方法,只是大概的構想,比如酒精可以通過蒸餾普通酒來得到,沸點的不同讓水和酒精有了分離的可能。具體的製作還要靠管家的理解和工匠們的手藝,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老管家的臉色,只能聽到熟悉的醇厚嗓音:“為您效勞是我的使命。”
頓了頓,隱沒的黑暗裡才傳來下文,“也是我的榮幸。”
後一句的聲音低不可聞,像是黑夜裡輕聲的呢喃, 又像是自言自語,落在幽深的地窖裡很快散去,沒留下一點痕跡。
墨菲出了石堡,向後方的小山谷走過去,他想起那裡種了三枚被命名為兔木的植物,也不知道這些天發芽了沒有。
出於隱蔽的考慮,石堡和山谷間沒有石質的小道,只有幾顆零零散散的果樹,原本的雜草已經被地精們清理乾淨,看起來不顯得擁擠。再往前走才是純天然的荒地,齊腰的草叢掩蓋了山谷裡的一切,很少有人會越過瘋長的草叢和荊棘只為了去山谷裡看一眼那裡的景色。
在隱蔽性很好的小山谷裡,就算是那幾顆種子長出了花來也沒有人會發現。
在一株不高的灌木叢前,墨菲停下了腳步。從腳下開始,草葉的顏色都泛著枯黃的顏色,幾顆小樹的樹葉也不再飽滿,反而有點蔫。從旁邊的灌木拽下一片葉子揉了揉,確實變軟了,上次來的時候這棵樹可水靈的很,肥厚的葉肉只要輕輕一折就會被掰斷,不會出現又軟又黃的情況。
布倫達的秋天和別處不同,收割完農田裡的作物後還要等好一陣子樹葉才會枯黃,落下,直到寒冷的冬季才會光禿禿的只剩下樹杈。按理說,這個時候出現黃葉是太早了些。
墨菲繼續抬起腳,所遇到的草,樹,喬木越來越稀少,葉子也越來越乾癟,等到了種下兔木的那三塊平整好的土地時,周邊的草已經完全枯死,灌木的葉子完全掉光,莖部透著股乾枯的意思。
就算是寒冷的冬季,低矮的灌木也不會完全乾枯,這更像是被竊取了生命力,而不是自然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