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菲尼克絲帶著兩個孩子站在一顆樹下深情的看著他,微笑著。天空是夢幻的顏色,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孩子們眉開眼笑,神色憨態可掬,向他招手。
尤格淚眼朦朧,他跑起來。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們的模樣漸漸模糊,天空中降下五彩斑斕的光雨,他們身形隱沒期間,再也看不見。
尤格突然驚醒過來,入眼的依然是那些奇異的文字。文字時而流轉時而停住,似乎永恆一般。尤格咽了下口水,他把手伸過去,祈禱著神明,祈禱著有奇跡發生。
手毫無阻攔的伸過去。文字像是水中的倒影,被尤格這麽一攪和,變得蕩漾起來。他心中一驚,迅速把手伸了回來。
文字晃動幾下,又恢復過來。
尤格默然不語。
其實也不是他不說話,而是說了沒有聲音傳出來。他那貧乏的常識也足矣讓他知道這個地方跟正常的不一樣。
他身體孱弱,平常沒有事情的時候便喜歡獨處,然後思考。雖然他這十幾年沒有思考出什麽人生哲學,但也養成了一個愛思考的習慣。這習慣雖談不上好,但這個時候卻讓他稍微打開了一個縫隙。
通往未知道路的縫隙。
他看著那些文字,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思考著怎麽出去。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依舊沒什麽頭緒。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頭髮,想著這種時候要是有點梅子酒那該多好。
不對!
他站了起來,快速渡步。
不對,不對,不對。
他邊走邊想,有什麽地方不對,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
突然間,他腦海中閃過一個詞。
吃。
對了,到現在他還沒有吃東西,但奇怪的是完全沒有饑餓感。
他閉上眼,仔細算了下時間,但又搖搖頭。
這個時候算進來的時間那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進來後多長時間才醒過來。
他想了下,坐在地上,死死的盯著那些文字。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動。
他突然間高興的跳了起來,看著那些漂浮的文字,眼中閃著光芒。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用來計時的參照物了,那文字大約每個半小時會動一次。
於是尤格便楞楞的坐著,直勾勾的看著那些漂浮的文字。文字每動一次,他便把頭髮拔下一根。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尤格長長的出了口氣。他面前此時堆了一團頭髮,也不知道有多少根。
他神色喜悅的看了滿地的頭髮,然後一根根的數著,每數一根便隨手丟了出去。他一根根數著,數到最後一根的時候他神色恍惚。他喃喃自語,怎麽過去這麽長了。
一百四十四。
三天。
他抬頭看著那些快要爛熟於心的文字,確定了一件事情。他現在不累不餓,也不想休息,像是一個有了思想的工具。
他心中惶恐不安,他不懼死亡,但在這種像是永恆的監獄中,他會發瘋的。
尤格痛苦的閉上眼,他想問神明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大喜之日慘遭橫禍,自己又來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真不該結婚,他痛苦的自責。若是不結婚,那就不會去神雕,不去神雕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沒有這件事,興許他還在自己田地裡吹著風看著風景,也會和菲尼克絲在小店裡看著往來的行人。
就在他痛苦自責的時候,他的那些頭髮緩緩飄到那些文字中去。
然後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文字開始發出柔和的白光,然後慢慢融合在一起,成為一個光球。光球靜靜的飄著,像是有感情一樣,默默看看尤格。
尤格心中又驚又喜。
他現在不管會不會發生好事或者好事,只要發生,那麽就代表他有機會。
有出去的機會。
尤格心中一動,右上伸出去。
光球像是受到召喚,像羽毛一般,緩緩落在他的手上。霎時間,這個奇異的空間中大放異彩,柔和的白光似乎帶來生機,把黑暗驅散。一時間尤格隻感覺全身暖洋洋,他閉上眼,沐浴著這難得的溫柔。
光明驅散黑暗。
尤格像是感受到召喚,緩緩睜開眼。他看見黑暗的邊緣閃著七彩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和白光一樣,有著同樣的功效。他們突破黑暗,以難以言明的速度衝向光球。
轟隆隆!
尤格好像感覺從從水中出來一樣,熟悉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整個世界變得清晰明了。
那光球融合了七彩的光芒,開始變大,隨後包裹著他。
尤格仿佛穿越了,他看見廣袤的草原,看見了眾神大戰,看到了無數的人影前赴後繼的衝向天空中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看到無數奇異的魔法,他看到一場毫無退路的大戰。
他看到了絕望。
其中一個人影似乎看到了他,對著他說了一句話。
一瞬間,像是失憶的人突然恢復記憶一樣。尤格瞬間愣住了,無數畫面湧入他的腦海中,他痛苦的跪在地上,迷茫的眼神中逐漸變得清晰,最後七彩的光芒從眼中迸發出來。
好像是什麽碎裂的聲音。
光球破裂,緩緩消散在空中。
尤格愣住了,他的手還在伸著,似乎想叫住那些決絕的人影。他見光球破裂,淚眼朦朧的念著什麽,破碎的光球中顯現出一本閃著七彩光芒的書。他摸著那本書,放佛摸著自己的愛人。
一瞬間,尤格放佛變了一個人,他眼中閃著七彩的光芒。似乎能在其中看到過去未來,他神色淡然,雙手輕輕一揮。奇異的空間便出現一道光門,他踏步進去,神色有些眷念,隨後似乎下定什麽決心,毅然決然的走出去。
剛才還熱鬧的空間中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光明歷2311年,一個關於世界碎片的故事正式開始了。
※※※
“你就吹吧!”
“就是!”
“你講的這些東西,外面的小商店花一個銅幣就能買到。”
“就是,尤格可是被稱之為聖者的人,為什麽連菲尼克絲都復活不了!官方資料裡可有說尤格創建完之後,找到傳說中的聖靈珠,復活了菲尼克絲!怎麽到你這裡連提都不提?還有你講的那本書,官方資料裡根本沒有,分明你就是杜撰誆騙我們的!”
“就是!我看過好多版本的尤格傳,沒有一本像你這種說的。”
“菲尼克絲不復活那門口那座雕像是憑空出來的不成!”
人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吟遊詩人見狀也不惱怒,只是道:“他的故事還沒有講完,下次我們再講。”隨後便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討好著對人群。
人們一見他要錢,烏拉一下便四散開來。
吟遊詩人笑容苦澀,他準備默默的把帽子收回來的時候,一個足金便沿著一個優美的弧線,穩穩的落在他的帽子中。
吟遊詩人卻沒有開心,這一個足金太多了,他疑惑的看向丟足金那人。
那人黑色長發披肩,眼睛湛藍,面容俊俏。
“這一個足金太多了,先生你拿回去吧。”
“故事很精彩,值這一個足金。”
“再見吧,吟遊詩人。”
“你是?”
那人轉頭,眼中似乎有閃爍著七彩光芒,他笑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普通人。”
吟遊詩人神情有些恍惚,他愣愣的點點頭,等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走遠。他搖搖頭,心想下次得去門口講,興許那些學生喜歡這種故事,能夠多賺點。
他摸了摸懷中一個筆記,又看了看那枚足金,喃喃自語:“下次講是照著筆記裡的來說還是自己編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