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國扒了幾次陳恆的胳膊,都沒能將對方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太使勁了,又恐弄傷對方,隻好無奈的道:“我又不是本地人,陳大人如果不忍心,盡管留下來,請放開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至於朝廷律法什麽的,在自己的性命前,統統靠邊站。更何況了,再過幾年,整個大漢的皇帝都成了別人的傀儡,被人肆意的玩弄,相比之下,朝廷的律法算什麽。
“不能啊,將軍,請可憐可憐這一城百姓,不要棄我們而去啊。”陳恆又不傻,他自己又不會統兵,武安國走了,何人領兵據敵?更何況武安國是東郡武將之首,他如果棄官而逃了,軍隊的士氣也就垮了,就算再找個人代他統兵,恐怕也不是反賊的對手。
陳恆死皮賴臉的不肯松手,武安國又不敢弄傷對方,兩個人就這樣在堂下僵持了下來,府堂外的掾吏和士卒看的目瞪口呆,正混亂間,從府門外又走進來三人,看到一片混亂的諸人,好奇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陳恆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對著三人叫道:“博然,祿祭,靖安,快,快過來幫我拉住武安將軍,他要棄我們而去啊。”
聽到陳恆的召喚,三人不明所以的走到兩人跟前:“兩位大人,這是何意?”雖然沒有如陳恆所說的拉住武安國,卻也隱隱的將他包圍在了當中。
見狀如此,陳恆才放開了武安國,一邊整理著衣冠,一邊對三人道:“你們三人恐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吧。”
三人點點頭,其中那個字博然的,從袖中拿出一份帛書,遞給兩人:“是啊,太守大人忽然派人送信給我們,說他找到了什麽麒麟祥瑞,要進京面聖。麒麟?我等之前怎麽從未聽說過此事?還有,剛剛陳大人說武安將軍要棄我等而去,這是何意?”
自知脫身不得武安國隻好接過帛書,打開一看,苦笑不已。據曹紹在布帛上的留言說,他在一個禮拜前在濮陽城外捕獲一隻麒麟,如此祥瑞,當然要進京獻與當今聖上。他離開之後,整個東郡的一切軍政要務都交由武安國處理。這分明是在為自己開脫,借獻祥瑞之名,離開這是非之地。同時留下自己這個替死鬼,況且整個東郡,他隻是個四把手,沒了太守,還有郡丞,長史,這曹紹分明是已經預料到,或者知道這些人也會溜號,所以才特意留下這道命令,讓自己替他們頂缸。
看完之後,武安國又將布帛交給了陳恆,而他自己,則回到了堂上,長案之後跪坐了下來,反正也走不脫了。他需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陳恆接過帛書,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張口大罵:“庶子安敢如此。”
一旁的三人是一頭的霧水:“兩位大人,能否告知我等三人,到底發生了何時?”
武安國指了指自己案幾上的竹簡,一邊示意三人自己看,一邊道:“太平道反了,一日之間,我大漢的疆土上處處峰火。就目前為止,我們兗州境內已有多處城池受到了叛軍的攻擊,安危不知。濮陽的四周同樣發現的數目不詳的叛賊,這些逆賊既然敢窺視濮陽,恐怕人數不在少數。另外,與我兗州相鄰的冀州,青州,徐州,揚州,青州等地都發來了烽火求救信號。”
這三人打開竹簡詳細的瀏覽了一遍,都是倒吸一口涼氣,然後不可置信的問道:“也就是說,大敵當前,太守大人竟然棄我等而逃了?”大家都不是傻子,祥瑞之說,能騙過誰?
武安國點點頭:“至少本將從未聽說過什麽祥瑞之事,
再說了,麒麟,那可是傳說中的聖獸。捕獲?呵,太守大人也真敢說。不過你們說錯了一件事情,不止是太守,而是除了我和陳大人外的大部分東郡官吏。”事情到了這一步,既然曹紹不忍,也別怪他武安國不義。 聞言,三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半天反應過來後才反問道:“不過,剛剛陳大人說武安將軍也要棄我們而去,這是何意?難道武安將軍也要學太守大人此等無君無父之舉嗎?”
武安國的臉頰微微泛紅,大敵當前,棄官而逃這種事情,事發前還是事發後做完全是兩回事,被人抓住,還是沒被抓住,這又完全是兩回事。“本將也不想,但是太平道的信徒有多少,三位恐怕也知道吧。況且整個東郡,除了本將和陳大人外,上至太守,下至各部諸曹,全都跑的一乾二淨。內有內鬼,外有強敵。就我們兩人,這偌大的東郡,怎麽守得住?”
還是同之前所說,有些事,承認是一回事,不承認又是一回事。更何況向他發問的這三位,一位是孫昭,孫博然,東郡第一門閥家主,祖上多人出任太守,刺史等高官。就算這一代,也有人在朝中擔任侍郎等職。另外兩人,一人是王耀,王祿祭,兗州第一糧草商人。一人是陳茂,陳靖安,兗州第一布匹商人,這兩人的祖上也是出過多位高官。這三家合在一起,不要說整個兗州,就算是整個大漢,也算的上是一股不小的能量。如果他承認了,那麽至少整個兗州的士族,他算是得罪了。
“可是即使如此,武安將軍你也不能棄我們而去,未戰先逃啊。”太平道的勢力如何,作為整個兗州數一數二的勢力,他們當然了解的一清二楚。因此聽了武安國的狡辯之後,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聳聳肩,武安國無奈的說道:“本將也不想啊,我又不像太守那樣上面有人罩著。要知道,賊人范境,守官不戰而逃,依大漢律,是要殺頭的。如果有辦法,我也不想啊。但是誰叫太守,郡丞和長史他們都逃了,我隻是個四把手,還隻是軍事上的,就算有心,但是也無力啊。”
陳恆晃了晃手裡的帛書:“可是現在太守已經委你全責了,你是一把手了啊。”
武安國輕哼一聲:“那又如何,我現在雖然是一把手了,可是誰能配合我,誰給我調配兵器糧草和守城器械?隻我一人,實在是分身乏術啊。”
孫昭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後開口道:“那不知武安將軍到底需要什麽,要人?還是要糧?我們都可以向城中大戶百姓征集啊。隻要將軍肯留下來,帶領我們抵禦叛軍,整個濮陽城,從上至下,都唯將軍是從。”
一旁的陳恆也急不可耐的道:“對啊,而且我們濮陽城,不論是糧草,還是武器,都不缺啊。糧草,我們城中的儲量管夠全城人一年之用。武器,裝備三萬人都有余。如果武安將軍覺得麾下士卒不足,盡可征召城內富商大戶的仆從侍衛,如果還是不夠,就算征召百姓也不是不可以啊。”對於城中糧草兵器的庫存量,沒有人比他這個倉曹史更加清楚了。
聽了陳恆等人的話,武安國心動了。他之前完全沒有想過守衛濮陽,一是他不過是個四把手,怎麽都輪不到他說話。二就是這濮陽作為東郡治所,城內世家大戶無數,關系錯綜複雜,就算太守,郡丞還有長史這三個上司跑了,這濮陽他也說的不算。再就是作為一郡治所,濮陽有人口十數萬,一萬郡兵,乍一聽是不少,但沒有人比他清楚,黃巾軍即將掀起的浪潮。一萬人,在黃巾軍不要命的人海戰術前,抵擋一時還可以,但是想要長久,那是絕不可能的。
不過如今這孫昭等人代替城中世家大戶表態,願意聽從他的命令,並且樂意交出家中的護衛,仆役與他統禦,況且這濮陽城中的糧草武器儲量還十分的充足。如此情況下,他就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是,黃巾之亂是一場禍亂整個天下的大難這點不錯。但危機往往都伴隨著機遇,如果他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能夠守得住濮陽城,那麽他不但能和城中的世家大戶結下不小的善緣,同時還能獲得大量的功勳。沒見孫堅和曹操都是因為黃巾之亂的軍功而一飛衝天的嗎?隻要他事後運作的好,像曹操,孫堅那般,混一個一郡太守也並非難事啊。 這對於他一個熟知歷史,知道接下來即將是一個有槍就是草頭王的時代的人太重要了。
“好,如果是這樣,我就答應留下來。不過,除此之外,我還要臨時征召城中俊才入仕,協助我管理濮陽城。畢竟目前城中的官吏急缺,諸位也是看見的。”
思考了良久,武安國還是決定抓住這個機遇。畢竟他一直就不是個沒魄力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年紀輕輕的,就升任一家大型企業的部門主管。不過,除了孫昭等人提出來的那幾點,他還提出了征召城中俊才入仕的要求,賣些好處與城中的世家大戶的同時,還能和他們結成利益紐帶。如果他們的子弟在接下來的戰爭中獲得了戰功,為了保住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就要首先保證自己的利益。畢竟他們的戰功都是在武安國的帶領下獲取的,如果武安國的戰功都被否定了,那麽他們的戰功更無從提起。如此一來,他就不怕像劉老板那樣因為朝中無人,而被人黑掉戰功的尷尬下場了。
果然,聽了武安國這個提議,孫昭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要知道漢朝的入仕門道雖然被世家門閥所把持,但經過東西兩漢,好幾百年的積累,如今的大漢,可謂是門閥遍地有,世家多如狗。更何況隋唐以前,入仕的方式極其的單一,隻有通過舉孝廉,或者朝廷征召這類。這就使得即使是門閥世家子弟,想要入仕也變得艱難起來。如今武安國提出征召城中才俊入仕,他們怎麽可能不同意?至於城中誰是才俊,武安國初來乍到,滿打滿算在任還不過半年,怎麽可能知道,最後征召誰,還不是他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