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持槍的衛兵心不在焉望著墓地,打著呵欠向旁邊一起監視的同伴說道:
“今天晚上還是很平靜呢。”
“是啊,之前出現了五隻骷髏吧?從過去的出現頻率來看,感覺大幅減少了。”
“嗯,死者的靈魂也被六大神召喚回去了吧?若是那樣就太幸運了。”
其他衛兵也被這個話題吸引,紛紛加入談論:
“只是骷髏和僵屍我們還能應付。不過用槍不容易打倒骷髏,有點麻煩。”
“我倒是認為最棘手的是屍妖。”
“我認為是蜈蚣骷髏。當時要不是在附近戒備的冒險者趕來解圍,我早就死了。”
“蜈蚣骷髏?聽說放過弱小的家夥,才會產生強大的不死者。明明只要趁對方弱小時一網打盡,就不會產生那麽強大的不死者。”
“是啊,完全沒錯。上星期巡邏墓地的小隊才被我們隊長狠狠訓斥一頓。雖然賠罪的酒很棒,但是我可不想再經歷那種事了。”
“不過……如此一想,現在沒有出現不死者,反倒讓人感覺有點不妙。”
“……為什麽?”
“那個,只是覺得我們的監視是不是遺漏了什麽。”
“你想太多了,平常才不會出現那麽多不死者。聽說埋了與帝國打仗時喪命的屍體,才會經常出現不死者。相反的,沒有戰爭大概就是這樣吧?”
衛兵都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說辭。雖然各地的村莊也會埋葬逝者,但是沒有聽說不死者會頻繁出現。
“……那麽說來,卡茲平原的情況似乎很誇張。”
“是啊,聽說出現超乎想像的強大不死者吧?”
帝國和王國激戰的平原。那個地方也是著名的不死者頻繁出沒地區,接受王國委托的冒險者和帝國的騎士都會在那裡掃蕩不死者。這個工作的重要程度,甚至讓帝國和王國的支援部門在當地建立起小城鎮。
“聽說——”
一名正要開口的衛兵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閉上嘴,一句話也不說。
對此感到不安的另一名衛兵開口:
“喂,不要這樣嚇人——”
“安靜!”
閉上嘴巴的衛兵目光彷佛穿過了無邊的黑暗,死死地盯著墓地深處。因為他突然的舉動,其他衛兵也紛紛把視線轉向墓地深處。
“……你們沒有聽到嗎?”
“是你的錯覺吧?”
“雖然沒有聽到什麽風吹草動……但是好像有著泥土的味道。之前不是挖掘過墓地嗎?和當時的那種味道很像……”
“都說了別開這種玩笑啦。”
“……咦?啊,喂!那是什麽?你們快看那裡!”
一名衛兵指向墓地。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所指的那一點。
有兩名衛兵往著大門方向狂奔而來。兩個人都氣喘籲籲,睜大的雙眼充滿血絲,滿是汗水的頭髮黏在額頭上。
眼前這樣的景象,讓衛兵本能地感到不妙。
就在剛才,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衛兵們心裡都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個念頭。
因為在墓地裡巡邏的衛兵,至少是以十人為一組行動。為什麽只有兩個人?沒有拿著武器拚命奔跑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落荒而逃。
難道是……他們不敢在想下去了,怕自己無法承受那個答案。
“快、快開門!快點將大門打開!”
看見兩人在門前拚命呼喊的模樣,衛兵們急忙跑下樓梯開門。
等不及大門全開,兩名衛兵就從微微打開的縫隙中連滾帶爬衝了進來。
“到底……”
離開墓地的兩名衛兵臉色蒼白地打斷詢問,一邊喘氣一邊大叫:
“快、快點關門!快點!”
看到如此異常的舉動,衛兵全都毛骨悚然,合力將門再度關閉,並且放上了門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其他人怎麽了?”
聽到這個問題,抬起頭的衛兵露出驚魂未定的表情。
“都被、被不死者吃掉了!”
知道八名同伴喪命,衛兵們的目光全看向隊長。
隊長立刻下令:
“……喂,你趕緊到上面去看看情況!”
一名衛兵急忙爬上樓梯,走到一半便全身僵硬停止動作,臉上滿是駭然之色。
“怎、怎麽了!”
那名不斷顫抖著的衛兵聲嘶力竭大地叫道:
“不死者!一大群不死者!”
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果然有彷佛萬馬奔騰的聲音從圍牆另一邊傳來。
不僅是剛才的衛兵,所有衛兵全都對眼前的景象啞口無言。
那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令人瞠目結舌的不死者數量,它們正從墓地朝著大門前進。
“怎、怎麽會?這個數量是怎麽回事……”
“看來不止一兩百隻……應該有上千隻……吧……”
在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有數不清的不死者,如果連同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影子,難以估計總數有多少。
帶著腐敗的臭味,搖搖晃晃的無數不死者,像是烏雲不斷朝大門逼近。
裡面不只有僵屍和骷髏,還有數量稀少的強大不死者——食屍鬼、餓鬼、屍妖、脹皮鬼、腐屍等等。
衛兵們不由害怕得發抖。
因為城鎮被圍牆包圍,只要圍牆沒有遭到突破,不死者就無法攻擊一般市民吧。
但是即使出動所有衛兵,也不知道是否能夠擋住這麽一大群不死者。
說到底,衛兵只是穿上防衛裝備的平民,他們沒有自信能夠掃蕩這些不死者。
不僅如此,有些不死者甚至還可以讓遭到殺害的人變成同種的不死者。
一個弄不好,衛兵甚至可能變成不死者襲擊同伴。
而且雖然現在還看不到飛行的不死者,但是若不盡早掃蕩,遲早會產生能夠飛行的凶惡不死者,這個預感造成衛兵更大的恐怖。
不死者浪潮來到圍牆旁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蜂擁而至的低智商不死者因為沒有痛覺,所以在胡亂敲門。
好像知道只要撞破這扇門便能夠攻擊活人。
拍打聲、大門遭到推擠而發出咯吱咯吱的悲鳴。
還有無數不死者的呻吟聲不斷傳來。
不需要衝車(一種攻城武器,用來撞破城門),一點都不介意自己會粉碎而不斷衝撞的不死者,本身就有如破城武器。
親眼目擊這個光景的衛兵們,背後、額頭上已經滿是冒出的冷汗。
“快點敲鍾!向衛兵駐扎處請求救援!你們兩個去通知其他門情況緊急!”
回過神來的隊長下達指揮:
“後面的人拿槍從上方刺靠近大門的不死者!”
聽到命令的衛兵這才從恐懼中稍微恢復過來,想起了自己的職責,開始提槍猛刺下方的不死者。
像是要淹沒大地的不死者軍團,隨便刺出一槍都能刺中。
刺出、提起,再次刺出。機器性的重複。
冒出混濁的汙血與腐敗的惡臭,鼻子已經遭到臭味麻痹的衛兵,有如作業員重複相同的動作,幾隻不死者失去負向生命,倒地之後遭到後面的不死者踩爛。
因為是缺乏智商的不死者,所以沒有反擊拿槍不斷攻擊的衛兵。
而只是進行相同的單純撞擊, 正是這一點,讓衛兵們逐漸失去了危機意識。
彷佛是看準這一點——
“哇啊!”
慘叫聲響起,往叫聲的方向一看,一名衛兵的脖子上纏著長長的東西不停蠕動。
那是一條光滑的粉紅色腸子。
伸出腸子的地方有個蛋型不死者,身體前面有巨大的縱向缺口。在那個缺口裡,好幾個人份的內髒彷佛寄生蟲不斷蠕動。
那是名叫內髒之卵的不死者。
腸子將衛兵的身體拉過去。
“呀啊!”
還來不及出手相救,衛兵便發出慘叫往下掉——
“救、救命!誰來救我!啊,呀啊——”
——哀號響起。每個衛兵都目擊了同伴的悲慘命運,身體被群聚而來的不死者生吞活剝。
被鎧甲保護的身體,還有企圖保護臉的舉動,更是延長這個殘酷的時間。
手指、小腿、臉,骨頭、皮肉、毛發全部都被啃了個精光。
“退後!撤退到圍牆下!”
看到內髒之卵後的不死者們再次蠢蠢欲動,隊長下令撤退。
所有衛兵急忙跑下樓梯,可以聽到不死者在拍門的聲音變得更加響亮,門發出的哀號如今清晰可見。
悲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支撐到援軍過來,或者不再出現更強的不死者的機率實在太低。
只要門一打開,死之浪潮就會隨之湧入,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此死去。
就在所有衛兵的臉上都寫著絕望時,喀啦喀啦的金屬聲響起。
所有人反射性地看往聲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