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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1海上升明》第8章 英國商團
  五天后,英國商團代表到達了安平城。朱錦在世時便和英國人關系處的不錯,也雇傭英國炮手訓練炮兵。鄭明不同於一般中原軍閥,軍中有為數不少的外國雇傭兵,比如印度人,印尼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國人,日本人,國姓爺甚至買了不少黑奴,組成黑人衛隊。

  英國人脫帽致意,朱克臧也摘下翼善冠給他們回禮,這讓英國人有些吃驚。對於中國人來說,不戴帽子才是對他人的不尊重,所以極少有人如此反應,這也讓英國代表對朱克臧留下了不錯的初見印象。

  “在下克倫威爾,很高興見到台灣國王。”這句朱克臧倒是聽懂了,現代英語和近代英語果然隔了十八條街。

  朱克臧用現代英語向克倫威爾問好,這英語在克倫威爾聽來很怪,但畢竟是母語,稍微愣了一下,克倫威爾笑道:“原來國王陛下懂得我國語言。”這讓他對朱克臧的好感大大增加。

  英國商團中有一名意大利人充當翻譯,鄭克臧這裡也有精通荷蘭語,粗通英語的翻譯,談話雖緩慢,但進展還算順利。

  “聽聞貴國幾年前戰敗於荷蘭。”

  克倫威爾驚訝不已,東方人對西方戰局了解的,朱克臧還是他見過的頭一人,克倫威爾答道:“這隻是暫時的失利,法國海軍臨陣怯敵,讓我們蒙受了些許損失,事實證明,和法國結盟是個錯誤的選擇。”

  朱克臧不禁笑了笑,抓住一切機會黑法國果然是英國人的傳統文化,他坐直了身子,開口切入正題,“荷蘭人也是我們的敵人,他們三番兩次聯合韃靼人攻擊我國,我需要貴國的幫助。”

  “那麽我們會獲得什麽好處呢?原諒我插話,陛下,我的名字是李。”李年紀較大,但身材壯碩,灰白的絡腮胡子,長卷發在腦後用絲綢錦帶扎了個小辮,十分典型的英國老牌水手的體格和相貌。

  “近處可見的利益是,你們將瓜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利益,更遠一些的......或許是你們的國王該考慮的,保證荷蘭永遠不會成為歐洲大國,然後你們可以放心的對付正在崛起的法國――以及法國東印度公司。於我而言,待我復國成功,趕走韃靼人,即使隻是趕走南部的韃靼人,我會給你們貿易優惠國的待遇,這得看你們投入多少。”

  克倫威爾饒有興趣的問道:“那麽你需要什麽幫助,陛下?”

  “我需要造船師,需要雙層或三層大炮甲板的巨船,需要老練的炮手給我訓練出更多合格的炮兵,需要水力鍛錘造出廉價的板甲裝備軍隊,需要精通武器和火藥的人,也需要堡壘建築師,總之,能將戰爭機器高效開動的人和物。我將付給你們滿意的對價,除此之外,還有茶葉和瓷器,蘇木,胡椒,指甲花(丁香),待我打下中國沿海,你們還能得到數不清的精美絲綢。”

  清廷為了困死鄭明,實行了全方位的閉關鎖國,片帆不得下海,從前豐碩的貿易利潤消失了,這對英國人來說確是巨大的誘惑。

  朱克臧又道:“茶葉和高級瓷器,隻有中國人能生產,你知道的。為此我們需要奪回西班牙人控制的呂宋,荷蘭人控制的巴達維亞,他們在當地多次屠戮我的同胞,這不僅是生意,還是正義的復仇。英國是個強大的國家,但英國在亞洲無法投入過多的軍事力量,你們需要盟友和生意代理人。”

  李微微點頭,笑道:“陛下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和其他中國國王不同。也許你用得著我這個老頭子,

我是個不錯的軍械師。”  朱克臧也笑道:“我有些關於軍械的想法,希望待會兒能和你私下討論。那麽你呢,克倫威爾,我的朋友,我還不知道你的來歷,看起來像個貴族。”

  克倫威爾卻岔開話題,回應道:“也許我該和國王寫信,談談我在東方遇見的令人愉快的異教徒國王。”

  “替我向斯圖亞特國王問好,希望他支持我對於韃靼人的戰爭,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畢竟,我們都討厭韃靼人。”

  “你要的東西,長途海運,時間大概一年,但我能從英國東印度公司處帶來部分你需要的工匠,而我本人,曾是一名光榮的英國皇家海軍軍官。”

  朱克臧兩眼放光道:“戰列艦!克倫威爾先生,如果你是我的海軍大臣,你會如何改造它?荷蘭人那種海盜式的戰法已經落伍了,我需要一支新型海軍。”

  克倫威爾昂首挺胸,驕傲的說道:“英國海軍將戰艦分為四個等級。皇家戰艦,裝載火炮四十到五十門,水兵三百人以上;大型戰艦,裝載火炮三十五到四十門,水兵兩百到三百人;中型戰艦,裝載火炮三十到三十五門,水兵一百到兩百人;小型戰艦,裝載火炮三十門以下,水兵一百人以下。恕我冒犯,貴國海軍所使的,在我看來大部分都算不上戰艦,隻是小舢板。陛下若要擊敗韃靼人,五十艘中型戰艦,兩百艘小型戰艦足矣,若要徹底擊敗荷蘭人和西班牙人,還需十艘皇家戰艦,十艘大型戰艦。荷蘭人,西班牙人是最好的水兵,速度快,操作靈活,單打獨鬥無人可敵,隻有紀律嚴整的聯合艦隊能擊敗他們。”

  朱克臧點點頭,“我國現有戰船兩百艘,小艇上千,按照你們的標準,隻有二十艘接近中型戰艦,其他都是小型戰艦和漁船舢板。”

  “不錯。你們的小艇是用做火船的,而戰列艦淘汰了這種戰術。除了建造新式戰艦,還必須制定嚴格的海軍紀律條令,嚴格的紀律才能讓一個漁民成為真正的水兵。還有旗語,陛下應該盡快制定適合中國人的旗語,戰爭中才能發布複雜的命令進行指揮。”

  “可否邀請克倫威爾先生擔任我的海軍顧問,我想要一支英式的海軍。”

  克倫威爾躬身行禮道:“非常榮幸,若能在貴國自由傳教,自由貿易,我將接受陛下的邀請。”

  朱克臧的臉沉了下來,緩緩道:“我國有自己的本土信仰,崇拜祖先,崇拜英雄和聖人,和你們的信仰完全不同,若要傳教恐怕很難。”

  “你們的信仰若是真理,你們若是信仰堅定,為何會敗於韃靼人?”

  “作為贏家的韃靼人也不信教。”

  “他們是撒旦,他們毀滅過許多國家,也會毀了你的祖國,隻有上帝的信徒能擊敗撒旦。”

  朱克臧語塞了, 確實,原本歷史上,便是靠著西方文明拯救中國。

  沒有產生華夏文明為核心的現代文明才是中國人最大的缺憾,也造成了中國人骨子裡的自卑。華夏文明真的是沒有自愈能力的劣等文明嗎?若沒有三百年的文明閹割,若中西方文明能夠公平的對撞融合,又會是怎樣一種情景?

  他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對克倫威爾笑了笑,說道:“我們的信仰也曾讓我們稱霸亞洲乃至世界很多年,也許它現在落伍了,也許它還有修正的機會。何況我對你們的信仰並不了解,怎能草率答應。天主教一直試圖在東南亞和東亞傳教,我記得他們有位教士和日本僧人辯論時,僧人問他,若你的信仰是唯一真理,為何中國人一無所知?從此耶穌會便將傳教重點放在了中國,因為他們深知我們的態度對於周邊國家的影響。如果不能說服中國人信教,那麽說服其他國家將更難。韃靼人雖佔領了中國,但其他國家並未從內心屈服,日本,朝鮮,琉球,越南,他們鄙夷韃靼人,隻做表面上的恭順。”

  “陛下,你是個誠實的人,而且我尤為高興的是,你沒有稱呼我們為紅毛夷,雖然我的頭髮不是紅色。”

  朱克臧起身道:“若我的軍隊擊敗韃靼人,保留了我們的文明,若我的軍隊是在聖公會信徒的幫助下取得勝利,我將答應你們傳教的請求。”

  克倫威爾笑道:“為了我們的友誼,為了傳播上帝的真理,我打算接受陛下的邀請。”

  朱克臧熱情的擁抱了他,又對軍械師李說道:“李先生,一起看看我國的武器製造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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