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明軍在富安治所綏和進行修整。平順,寧順,慶和,富安近一百年都是佔城領土,佔城人很多,和信仰不同的安南人衝突不斷,因此利用佔城人和維持治安的東印度軍足可控制四地。
逃入山林中的安南人有山地軍和為了懸賞拚命的土著料理,也暫時在控制范圍內,但繼續往前,卻是安南人霸佔了將近兩百年左右的佔城領土,安南人佔據絕對優勢的地盤。
自從安南獨立後,歷朝歷代都試圖收復,安南一直是被動防守的一方。當然,宋王朝的戰績是一朵璀璨的奇葩,唯一一個被安南人攻入廣西邕、欽、廉三州屠城的王朝。值得欣慰的是,南寧人非常頑強,被圍城後水糧斷絕,餓死病死無數,卻無一人投降乞活,邕州知州蘇緘寡不敵眾,城破,殺全家三十六人後自焚。
朱克臧的命令是,至少要完全控制平順,寧順,慶和,富安四地,其他視具體情況再定。也就是說,這四地是明帝國滅安南的基地,不容有失。因此諸多高級將領匯聚一堂,討論接下來是進攻還是防守。
會議由新成立的中南總督府總督高從義主持。他的意見是,防守,先將四地內務料理妥當,等到四地成為明帝國的戰爭養分之後再行進攻。
高從義道:“我朝雖攻下廣南國半壁江山,但境內安南逆賊頗多,隱患不少,需要花費工夫清理。閩王殿下之意是,對此四地安南人以剿為主。一來,此地原本就是佔城故地,佔城人居多,長久以來被安南人欺壓,敢怒不敢言,我們將安南逆賊殺了,把田地分給佔城人,可收買民心,削弱佔城貴族威望;二來,要將此地徹底吃下,恢復漢時日南郡,安南人是最大的阻礙,正好他們人數不多,借助佔城民力,或剿或逐也就沒了,還可報宋時屠南寧之仇,威懾安南余部。”
陳上川道:“下官和製台所思略有不同。此時安南軍心疲憊,士氣低沉,正該乘勝追擊,直搗黃龍。若讓阮福瀕緩過氣來,再募兵遣將,我軍人少,對地況不熟,恐難維持。”
高從義反駁道:“地況不熟,更不能貿然進攻。我軍人少,深陷敵國,逆賊四起,於疏忽間或會遭其所害,實為不妥。”
“二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後輩無禮,也有一言。”毛興起身道:“安南實力不可小覷,打的實在艱難。光靠我軍是不夠的,我們在真臘佔城封賞了許多貴人,就該像滿洲人一樣,驅使他們為大明出力,否則憑什麽光拿銀子不乾事呢。飯得一口口吃,想滅廣南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中間要和安南人拉鋸許多年,倒不如許下重諾,誰打下的地盤分封給誰,就像滿洲人對吳三桂那些個老烏龜一樣。日後縱然要對付,那也是對付佔城人真臘人和一盤散沙的安南人,可比如今這個局面容易多了。”
楊彥迪立即表示讚同,說道:“當年一片石之戰,多爾袞讓吳三桂和李自成拚命,他們拚的兩敗俱傷時八旗才來撿現成的,從此,吳三桂就只有給滿洲主子賣命一條出路了,討價還價的本錢在一片石丟了大半。我們要削弱佔城貴族,此時正是良機,就算那塊地世襲罔替的封賞給他們又有什麽打緊的,日後改土歸流就是。我看許多佔城貴族已經改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印度名字,學著我們取了漢名,繼承人又送去承天府就學,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毛興道:“廣南國的州府治所都在臨海地帶,只要我們佔據港口,保持水師優勢,他又能奈我何?光是港口商稅,
這趟出兵就劃算的很,那什麽糧啊鹽啊讓那些貴人自己征去,萬一惹了民怨讓我們出兵平叛救人,這不就順帶手的土官改流官了麽。此事應當速戰速決,天氣熱起來了,我方將士又不適應此地氣候,不能久拖。” 高從義道:“本官的主意,水師和陸軍直接攻打廣南國首府順化,徹底摧毀其行政體系,待他國中大亂,派佔城軍協助佔城貴族攻打廣南和廣治。順化有金鐵礦,佔下來,我朝發行新幣,需要黃金白銀的儲備。諸位以為如何?”
邱輝道:“製台,兵力不夠。東印度軍要留下來維持佔領區治安,佔城軍要守衛富安,且新兵也需訓練。陸軍能動用的也就第四鎮,水師四鎮五鎮受損嚴重,雖在西貢河仙招兵將缺額補上了,但還要訓練些時日才能如臂指使。”
高從義應道:“真臘和緬甸各有一鎮士兵,皆受我中南總督府節製,是特意為這次戰事準備的,算來已訓練四個月有余,上陣打仗是夠了。”高從義想了想,歎氣道:“我朝國人近年雖增長頗快,但總人口不過一百八十萬,壯年男子不過六十多萬,從軍的便佔了十萬,得愛惜著使啊。北部灣一戰,折損三千一百二十四人,戰報送上去滿朝震驚錯愕,這安南人如此凶狠,戰力更在清軍之上。”
楊彥迪道:“清軍,大半都是奴才,為了升官發財打仗,順風仗好說,風頭不對就垮了。安南人和我軍都是為了家國拚殺,這戰力自然不同。且安南人和泰西人打交道多年,炮兵準頭十分好,不輸我軍,火槍兵槍械戰術落伍,還是老式的長矛燧發槍前後列陣,倒是比我軍弱了不少,正該趁他們還未來得及改進一鼓作氣殲滅之。”
高從義點頭道:“說的有理,早打晚打都要打,留下來終究是個禍患。毛提督,真臘軍和緬甸軍都由你節製,陸軍四鎮前次戰役損失也不少,此次作為督戰備軍就好,如無必要,就不要投入戰場了。本官坐鎮富安,專為此次戰事進行糧草輜重調度,安定後方,總督府事務暫由中南巡撫莫大人打理,諸位隻管為國殺敵,其他不必擔心。”
毛興笑道:“製台親自料理,我等無憂。”
高從義起身拱手道:“那本官就等諸位捷報。 ”
五月十二日,水師三鎮水師二鎮開道,擊潰殘余的廣南水師。成百上千艘各式船隻載著陸軍四鎮,緬甸軍,真臘軍前往廣南都城順化。
五月十五日,明軍水師摸清了當地水文和岸炮設置,開始炮擊順化城。
五月十六日,水師摧毀了港口炮台,陸軍在其炮火掩護下登陸。水師大部沿原路返回,轉而進攻會安港,牽製廣南兵力,使其無法分身去救順化。
廣南國主阮福瀕親率六萬安南大軍出城迎戰,這其中還有兩萬人是不久前才招募的壯勇。自從藩朗東岸炮台丟失,阮福瀕不再信任佔城人。明軍水師攻下炮台後能調轉炮口轟擊藩朗城東門,正是因為其中的佔城炮兵逃命時連火門都顧不上封死,被明軍撿了便宜,使得藩朗被三面敵人圍攻,提前被擊潰,讓他派來的援軍也功虧一簣。
阮福瀕親自寫了一篇通俗易懂的動員檄文,著人念給士兵聽。
“越人本炎帝神農氏之後,雄王貴胄,與漢人一南一北而居,此是天命。然漢人屢次犯我邊境,殺我子民,天怒人怨,失道寡助,故皆敗北而歸。漢人攻平順,寧順,慶和,富安,伏屍百萬,骨肉相離,聞者落淚,若順化破,孤當殉國死,王如此,庶民豈有活路焉?唯賴上下同心,向死而生,共退強敵,此乃我族存續之道。招此禍患,孤德薄位尊,力小任重之過,願死戰,以償罪孽。憐我百姓何辜,未得士大夫之尊,卻從士大夫之烈。大越虎賁百萬,皆是忠勇男兒,向來上天眷顧之人,豈有不勝之理?海波必平,此戰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