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第二鎮提督林豪從銅山港登陸東山島,掃清島上的殘余清兵。
隨他前來的還有工部尚書楊賢,工部聘請的若乾歐洲堡壘建築師,工部太學生。
俘虜被押往東山島做苦力。
朱克臧要在各沿海島嶼建立兵站,作為補給地和日後反攻內地的據點。用棱堡和炮台建造完善的防禦體系,如此,只需少量守軍就能抵擋大批清軍進攻,等待援軍到來。
對於兵力稀少的大明來說,歐洲棱堡無疑是個最好的選擇。
林豪的第二鎮,要趕在清軍大部到來之前完成東山島的布防。
水兵攻入南澳總兵府不久後,近衛軍陸軍第一鎮提督何佑帶兵乘船登陸。
工兵在海灘周圍收集碎石頭石子,用木錘敲緊,覆上細沙,在港口泊船處鋪出一條簡易道路,供炮車通過。
他們要攻打的是雄鎮關。
南澳地勢險要,所以清廷將之一分為二,雄鎮關一邊歸福建管轄,一邊歸廣東管轄。
明軍登陸南澳,潮州總兵吳英定會派兵支援雄鎮關,而此時,南澳總兵洪斌陣亡的消息應該已經送往兩廣總督吳興祚。
五天后,明軍大部到達雄鎮關。
清廷援軍提前一天趕到,廣東各地兵馬正在集結。
雄鎮關守將是澄海總兵蔡衝琱,原水師五鎮統兵官,投降吳興祚,澎湖海戰死裡逃生。
蔡衝琱心裡咚咚咚打著鼓,自從澎湖之戰後,他一聽見和東寧有關的事就頭痛,可說是畏明如虎了,好在清廷實在無人可用,他才能在戰敗逃走後保住總兵官的位置。
雄鎮關副將是林忠,跟蔡衝琱一起投降的。
林忠安慰繃著臉的蔡衝琱道:“海戰他們自然在行,攻關的話,除了鐵人軍其他也都平常。據塘報,鐵人軍沒來,應是在防守東寧府。”
蔡衝琱心道:“你瞧著他們像是在防守的樣子嗎?”
雄鎮關位於雲澳與深澳交界的山坳,地勢險要,東倚金山,西連馬鞍山,自南而北,唯有此路可通。關為灰沙夯築,長方形,長七丈,寬兩丈,高一丈六尺,是明時期修築的關隘,低矮而厚實,典型的中式火炮防禦工事。
明軍選了一塊平坦處安營扎寨。步兵擺出隨時進攻的陣型用作警戒。戰鬥工兵將周圍的樹木砍成一長一短兩種,底端都燒焦了,長樹乾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乾排成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乾之間架上木板,分為上下兩層,這樣長樹乾長出的部分就成為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供士兵休息。
之後,他們又挖了壕溝,埋好尖木,在木寨外設置了鹿角。
各營,各部,各局的營房分開,營區周圍挖了排水溝。廁所挖在遠離水源和貯糧處的地方,距離營房有一定距離,但也不能太遠,以便士兵及時歸隊。廁所是一個深坑,士兵方便後將挖出的土撒一層回去蓋住,環保又衛生。
忙完這一切,戰鬥工兵開始嫻熟的組裝帳篷。林忠在望遠鏡裡幾乎要看的津津有味了,他不禁感慨起來,“這一手行雲流水,真是麻利啊。”
與此同時,各後勤局也做好了熱飯菜。一桶桶的鹹魚被拆封,剁塊之後放在米飯上一起蒸熟,還有大鍋的粗茶水。
飯菜被運到各局的營房,炊事兵們開始準備第二天的乾糧,之後將鍋洗乾淨,煮士兵們換下的內衣褲。
按照操典,內衣褲被要求先洗淨穢物再交給後勤局。
這點被遵守的很好,畢竟煮完了小衣和水褌(內褲)後還要煮飯菜。 明軍有序的撤退到營區。
蔡衝琱看到:明軍營盤一個個分開,綿延數裡。穿著藍色對襟罩甲的是水兵,穿著紅色對襟罩甲的是步兵,他們都戴著圓形的明笠盔,背著火槍,腰上掛著刀子,椰瓢,木水筒,還有兩個小包,背後還背著一個方形皮包。
林忠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家夥什挺齊全的,有點像從前的戚家軍。就是沒見到镋鈀手長槍手啊,全是著棉甲的鳥銃兵,一刀砍死一個。”
蔡衝琱道:“莫輕敵,他們真的那麽不經打,洪斌又是怎麽死的。”
林忠撇撇嘴,“我要是洪斌,海戰敗了,先回灣裡把船停了,待明軍下了灘就半渡而擊,彼時明軍敗退,我方火炮齊轟,毀其戰船,挫其銳氣,之後再駕船追擊。”
蔡衝琱隻疑惑,洪斌算是有本事的人,居然敗的這樣快。
當夜,蔡衝琱命令炮兵鳥銃兵炮子上膛,時刻警戒。
但明軍營地很安靜,只有各級警衛旗的人不時出來巡哨。
倒是清軍半夜被吵醒。塘兵飛馬來報:廣州八旗駐防將軍王永譽和副都統拜音達裡,巴喀率部來援,速速讓出營房,給遠來的八旗軍休息。
“將軍”這個詞在清朝,是駐防八旗的專屬。太平天國起義前,清朝只出過一位掌管兵權的大將——嶽鍾琪。作為嶽飛子孫,他戰績彪悍,收復青海西藏,入侵準格爾也立了汗馬功勞,結果只因手下人不尊命令,延誤戰機,就被牽連下獄幾年,判了個“斬監侯”,罰銀七十萬兩。
後來被貶為庶人,賦閑十年,但滿洲主子乾隆一聲召喚,嶽鍾琪立刻煥發青春活力,繼續為大清鞍前馬後鞠躬盡瘁,平定大小金川,西藏珠爾墨特。即使最後身為肺癆鬼,乾隆一聲令下,命其剿滅重慶反清義軍陳昆,嶽鍾琪便如再生忠犬,拖著半死的身體圓滿完成任務,最後終於在班師途中翹辮子。
觀其一生,對清廷可謂是赤膽忠心,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甚至不惜利用嶽飛子孫的身份,為清廷釣魚執法,引發一場文字獄,牽連書生一百二十三人被殺,呂留良也被剖棺鞭屍。
然而死了的嶽鍾琪才是好嶽鍾琪,死了,清朝皇帝才肯大發溢美之詞,活著的時候,他打一場敗仗便要被“斬監侯”,而在同一場戰爭中打了更大敗仗的滿人傅爾丹只是降職。
清初無數用完之後就被扔了的例子擺在面前,但嶽鍾琪們依然覺得,自己會是例外。
而王永譽這樣的漢軍旗人,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擺脫卑賤的漢軍旗身份,入八旗滿洲。王永譽一直聲稱自己原本姓完顏,是正經的女真人。
但貴族中的貴族身份豈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康熙的舅舅佟國綱嚴正聲明:自己不是漢人是滿人,說他是漢人的都是在汙蔑,他早年是被萬惡的明軍從關外擄到關內的,請求聖明天子將他劃入八旗滿洲,讓他認祖歸宗。
明軍死活不讓佟國綱繼續在關外享受苦寒之地的自由,著實可恨,於是康熙大筆一揮,將佟國綱一家劃入滿洲,但其余族人仍舊歸屬漢軍旗。
皇帝的親舅舅要抬旗尚且如此苛刻,王永譽就更別提了。
王永譽知道,如今皇上最頭疼的就是鄭逆,只要自己平了鄭逆,抬旗就不只是個夢想。
水戰打不過,陸戰還能打不過?王永譽信心滿滿,要讓鄭逆見識一下以重步兵起家的滿洲人的手段。鐵人軍雖厲害,但畢竟人數少,何況據探報,鐵人軍遠在東寧,來的都是棉甲鳥銃手。
王永譽一頭栽倒睡著前念叨著,“此戰必定抬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