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
金黃的沙漠一望無際,間或有幾株乾枯的胡楊,亦或是翠綠的仙人掌點綴其中。陽光熾烈,即便已經到了秋季,這片大地的溫度也沒有絲毫降低的趨勢。
天空中,偶爾飛過一兩隻禿鷲,眼神銳利地尋找著自己的食物。在這片大地上,不時會有生物因為乾渴而失去生命。而這些失去生命的屍體,便是這些禿鷲最中意的食物。
在通往巽州疾風城的道路上,一個年輕的小和尚,背負著包袱,手持一柄木質禪杖,在沙漠中艱難地前行。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被烈日曬得黝黑的面容上,密密麻麻地掛著晶瑩的汗水。他伸手將這些汗水抹去,抬起頭,眯著眼睛仰望天空。
離開古佛寺已經好幾個月了。慧本想著,忽然間心中就有一股思念的情緒在翻湧。他撩起衣襟用力擦了擦臉,也不知是想將臉上的汗水擦去,還是想將眼中的晶瑩抹除。
抬頭看了看,慧本發現,在前方隱隱有著一抹碧綠浮現。但是他並沒有星系若狂,反而是謹慎地將魂力灌注到雙眼當中,細細查看了起來。在確認了這並不是海市蜃樓,並不是自己的幻覺之後,慧本這才露出了一個笑容,抬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花了很長的時間,在頭上的烈日已經漸漸西落的時候,慧本才終於來到了這片難得的綠洲前。
忽然,一片喧囂從綠洲當中傳出,讓欣喜的慧本楞了一下。要知道,一般而言,綠洲鮮有人敢於居住,而且就算居住,也都是一家一戶分開的很遠。因為他們需要保證綠洲有限的資源能夠滿足他們的所需。
但是耳畔的這一陣喧囂,卻讓慧本發現,眼前的這片看上去並不大的綠洲當中,不僅有人居住,而且人數眾多。
帶著些許的好奇,慧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只是,零散的胡楊並不能擋住他的身形,而矮小的灌木就更不用說了。在他剛剛進入綠洲,看到了那一片用胡楊木和紅柳枝搭建的柵欄的時候,他便已經被這裡的居民發現。
慧本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抬起手剛想打聲招呼,卻見那一名發現他的居民滿臉的緊張之色,不斷地揮手。
疑惑地看了那名居民一眼,慧本回頭看了看,爾後又朝著兩邊眺望了一番,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當下也是對那個居民的動作愈發的奇怪。
而當他的目光挪回到那個居民的身上的時候,發現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一抹絕望。
“絕望?真奇怪,為什麽絕望。”慧本想著,心中警兆忽生。
他背著行囊,看似無意地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禪杖微微後仰,像是背上有些癢,但卻沒辦法撓到,所以將禪杖作為“不求人”一樣。
叮!
清脆的響聲在他的身後響起,慧本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前進的步伐忽然後退,同時禪杖猛然向後頂出,又重重地朝前砸落。
兩聲慘叫幾乎是同時響起,而伴隨著慘叫,前方的木質柵欄忽然打開,一群**著半邊身軀,體型壯碩的漢子一湧而出。
慧本面帶微笑,緩緩收回了禪杖。他的前方,一個乾瘦的漢子已然滿臉是血地陷入了昏迷當中。腦殼上的那一條傷口,不斷地向外噴湧著鮮血。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在極度缺少藥物的西漠當中,受了這種傷勢,無異於已經被判了死刑。
一湧而出的壯碩漢子當中,為首的那一人看了命不久矣的手下一眼,眼中的漠然讓人心驚。隨手彈出一粒約莫小手指大小的沙粒,陷入了昏迷的乾瘦漢子身軀猛然抽搐,而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為首的漢子不再看已經死去的手下,他的目光落在了慧本的身上:“小和尚,哪條道上混的?下手還挺狠啊。”
慧本微微一笑,一手握著禪杖,單手立掌行了一個佛禮:“施主說笑了,小僧不過雲遊四海一僧人而已,不曾在哪條道上混過。至於這位施主,即便小僧現在不送他前往西方極樂,他也命不久矣。”
說到這裡,慧本的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敢問施主,究竟是何人,竟然敢使用已經被大秦帝國嚴令禁止的蠱蟲來害人?”
為首的漢子眼中閃過一抹忌憚之色,又有濃烈的殺意在其中翻湧。但是他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抹驚訝的表情,驚叫道:“怎麽可能!我的人怎麽可能被下了蠱?我們在這片綠洲已經棲居了將近一年,從未離開過啊!”
慧本道:“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誑語。”
為首漢子臉上閃過一抹緊張的神色,有些慌張地說道:“那……那還請大師暫且留步,幫我們村子解決了這個問題……我……我木木塔願意付出代價。”
“大師稱不上,小僧慧本。”慧本的臉上仍舊帶著微笑,剛剛衝著他做手勢的那個村民已經消失不見,柵欄內外足有二十余人,當中有十多人體格壯碩,還有幾人身材就和死去的乾瘦漢子一樣,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幹了血肉一樣。
微微停頓,慧本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僧師父常告誡小僧,要普度眾生。如今,既然讓小僧遇上了這種情況,自然是要出手相助。只是,施主所謂的謝禮,就不必了。”
木木塔眼眸深處閃過一抹譏諷,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大聲說道:“小佛祖慈悲,還請進村一敘。”
慧本微微點頭,邁步向前。但是剛走出一步,卻又停了下來。
木木塔愣了一下,連忙問道:“小佛祖,您怎麽了?”
慧本嚴肅地說道:“施主, 小僧身後,尚有一位你們的同伴,難道你們就不管他了嗎?施主,這樣不好。”
木木塔醒悟了過來,訕笑著拍了拍額頭,而後衝著身邊的人說道:“你們幾個,去把阿瑟斯抬回來。至於阿雷塔……執行天葬吧。”
說到最後,他的眼中甚至都帶著些許的不舍。
慧本心中暗自搖頭,但是臉上卻不動聲色。他微微躬身,道:“施主,莫要傷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如今,阿雷塔施主也不過是拋棄了皮囊,前往西天極樂。若有緣,說不定施主二人還能在紅塵中相會。”
木木塔愣愣地看著死去的乾瘦漢子被抬走的身體,忽然,一隻猙獰的蟲子從他的屍體中鑽了出來。慧本眼疾手快,手中禪杖點出,將這隻肥大的蠍子一般的蟲子碾成肉泥。
木木塔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後說道:“小佛祖,還請進村。即便不收謝禮,也請一定要讓我們好好招待您一番。”
慧本笑了笑,微微點頭,在一眾漢子奇怪的目光中,怡然不懼地走進了村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