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通信室中，此時一片零亂的景象，桌椅大片地傾倒，各種辦公用品散落一地，空氣中飄飛著的灰塵在燈光下沉沉浮浮，就像是海洋裡的小生物。

　　而此時辛迪則對蘇明的毫無進展表示不滿，盡管隔著面具，蘇明都可以感覺到她鄙視的目光，好像是嫌棄他連個小女孩都搞不定。

　　他很無奈，難不成要嚴刑拷問一個殘疾的未成年小姑娘嗎?也許以前的喪鍾會那麽乾，但那不是他蘇明的風格。

　　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芭芭拉對面，透過面具上猩紅的獨眼看著她。

　　“現在電話和網絡都暢通了，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放心，這次我不會殺了他的。”

　　芭芭拉則表示懷疑:“你隻是她的跟班，我要她親口答應我，她是雇傭兵，應該知道講信用吧?”

　　“噗嗤......”

　　辛迪忍不住笑了起來，蘇明被當做是她的跟班，讓她覺得芭芭拉是個識貨的，兩人之中當然應該是女人的她比較強。

　　蘇明無奈地擦擦身上的汙穢，讓自己顯得體面一些，看起來更像是領導者:“你難道沒看出我才是說了算的那個麽?”

　　芭芭拉用探究的眼光看了看兩人，兩人的裝備一樣，語氣一樣，就連身上的血跡都很像，哪能看出誰說了算?

　　所以她搖搖頭，老實地說:“看不出來.......”

　　蘇明長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去門口站崗，示意辛迪來說，他和小姑娘交流有障礙。

　　辛迪當仁不讓地坐在了他讓開的椅子上，摘下頭盔輕輕甩了甩頭髮，不顧眉毛上的水汽抽起了雪茄，像是坐在家裡的沙發上一樣自在。

　　不知怎麽，和蘇明行動了一段時間，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證明自己更強一些。

　　“好了，我答應你，不會傷害戈登局長，這次沒人出錢。”

　　得到了辛迪的保證，芭芭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手機，撥出一個號碼，但是隨著那邊的忙音，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不死心地又打了幾遍，然而得到的答案依舊是，您撥打的用戶無人接聽。

　　辛迪早有所料，看來事情真的如蘇明所說，既然這些黑衣人來綁架芭芭拉，那麽肯定也會對戈登下手。

　　畢竟從社會價值上講，芭芭拉隻不過是一個高中女生，而戈登才是這座城市的重要人物。

　　“怎麽會........一定是他手機沒在身邊。”芭芭拉還是繼續按下重播鍵。

　　辛迪靠在椅子上，悠哉地抽著雪茄，黑色的戰術手套借著灰塵在桌子上寫寫畫畫，好像畫了一個酒瓶。

　　“你盡管試吧，但這隻是浪費時間，戈登被綁架的時間每過去一秒，他就面臨多一秒的危險。”

　　芭芭拉撥號的手頓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就丟開了手機，把腿上的筆記本電腦再次放回桌上，開始敲打起鍵盤來。

　　她的雙手飛快舞動，指尖起伏如彈奏音樂。

　　“她這是在幹嘛?”

　　辛迪看著芭芭拉好像陷入了瘋狂般拚命打字，難道這樣就能找到戈登?

　　蘇明靠在門邊上，在門框邊緣上蹭著自己的長棍，剛才電暈那些哭哭啼啼的男人們時，他下手有些重了，上面沾了一些嘔吐物。

　　“你們這邊沒有衛星，她是在黑入哥譚市的通信運營商服務器，接著通過信號基站的三角定位法來確定戈登位置。”

　　“哦?”辛迪摸摸自己的眼罩，

蘇明知道而她不知道，這讓她顯得有些鬱悶:“你們那邊都流行科技麽?”　　蘇明不清楚自己這具身體究竟是幾號地球的，他本人的話，倒是在當保安的時候看過好些連續劇，裡面都是這麽乾的。

　　盡管他也不會怎麽操作，但沒吃過豬肉，至少見過豬跑。

　　“沒什麽，我們多少也會有些不同的，我敢肯定你的神話知識方面，肯定比我強的多。”

　　蘇明安慰了她一句，兩人一起行動，知識互補也是好事，辛迪確實不糾結了，她覺得很有道理。

　　為了禮尚往來，她又多嘴地誇讚說:

　　“你還挺會安慰人，真是個小可愛。”

　　小可愛.......

　　這樣的詞，在這個世界是用在男人身上的麽?

　　蘇明想回家，至少回到一個他習慣的男權社會裡，倒不是他直男癌，隻是周圍人們的言行，時不時總會提醒他這裡的不同，讓他有一種左右顛倒的錯亂感。

　　而此時芭芭拉把一切注意力都放在電腦上，父親還下落不明，而她能做的隻有這個，手中鍵盤的響聲從沒有停下過。

　　幾分鍾後，她敲下了回車鍵，剛剛編寫完成的攻擊指令，非常順利地黑進了薇恩企業下屬的通信公司，那就是戈登手機服務的運營商。

　　她活動了一下肩膀，等待程序反饋的結果，神色也不那麽緊張了，而是不斷搓著手指等待。

　　辛迪突然又說話了，一手夾著煙，另一手指了指桌上的電腦，這會兒她看懂了:

　　“歡迎你加入犯罪者的大家庭，如果我記得沒錯，私自黑入別人的公司系統，至少也是個間諜罪。”

　　芭芭拉臉色一僵，被喪鍾指出自己是犯罪者，讓她有種被看穿的羞恥感。

　　沒錯，能夠如此嫻熟地運用黑客技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能做到的，在以往的日子裡，她就無數次地入侵過其它網站，並不是做什麽壞事，隻是鍛煉自己的技術，改進自己的編程方法。

　　她入侵過學校，入侵過社區的小超市，甚至也偷偷入侵過哥譚警局，想要看看戈登在上班時間做些什麽。

　　但她一直都很小心，因為黑客在這個世界很不受待見，科技和網絡在這邊還是新興的事物，在新聞宣傳中，黑客就像是網絡上的恐怖份子。

　　這個秘密連戈登都不知道，因為她害怕戈登會把她抓進監獄，所以一直以來，戈登隻是覺得女兒喜歡玩電腦，也許喜歡電子遊戲什麽的。

　　這次一著急，就如同本能一樣地黑了別人的服務器查找線索，現在才反應過來。

　　“我......可是........”

　　芭芭拉漲紅了臉，想要辯解什麽，可是眼前鐵證如山，根本沒有抵賴的可能。

　　蘇明無奈搖頭，現在是在做正經事呢，辛迪說這些可幫不上什麽忙。

　　“行了，她是在逗你玩的，你覺得法律對我們有意義?還是我們能出庭指證你?”

　　芭芭拉偷偷看了一眼牆邊的那些同事，現在她甚至有些慶幸他們都被打昏過去了，要不然被他們知道，事情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蘇明摘下了頭盔，看到辛迪吞雲吐霧好不快活，他也有些犯癮了，打算也抽上一根，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麽。

　　“怪不得你剛才搶著要出去處理信號干擾器，你是不是已經把走廊門框上的賭注拿走了?”

　　辛迪得意地舉起手中的煙，像是魔杖一樣在天上畫了個圈:“嘿嘿，這就是你的雪茄了，別說，味道和我們這邊的真有點不一樣。”

　　“男人.......”

　　芭芭拉又露出了驚悚的表情，喪鍾其實有兩個人，而且其中有一個是男的！

　　自己知道了這麽多，最後能活下來麽?

　　蘇明已經漸漸習慣這些人發現他是男的之後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了。

　　畢竟這個世界男人一直都是弱勢的代名詞，而喪鍾又是聞名世界的強者，這樣不同的身份出現在了一個人身上，換成誰都會覺得難以接受。

　　“結果出來了，你不盯著屏幕，一臉呆滯地看著我們是要幹什麽?”

　　他把芭芭拉的電腦推了推，上面一連串的代碼下出現了一行行數字，蘇明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能看到它們不斷地閃動，應該很重要。

　　“哦，哦。”芭芭拉調整了一下眼鏡，也調整自己的呼吸，輕輕吹出一口氣:“這是我父親一路上所經過的信號基站編號，再從數據庫裡調取基站的位置，和哥譚市地圖進行對比......他晚上去了阿卡姆！”

　　“阿卡姆麽?”辛迪晃晃腦袋，在桌面上滾動自己的頭盔，像是在玩一個黑黃兩色的皮球:“那裡說是療養院，但實際就是軍事要塞，全天24小時都至少有荷槍實彈的400名警衛巡邏，還有炮艇、裝甲車和武裝直升機，黑衣人不會在那裡動手。”

　　“是的，12點03分，他離開了那裡，沿著這條路返回，最後手機的位置是這裡。”

　　芭芭拉一手指著屏幕，另一手敲打鍵盤，把地圖放大了一點，通過三角定位，甚至能具體到哪條街道。

　　辛迪湊過去看了看，她腦中立刻出現了一副哥譚地圖，而且比警局的還要詳細。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還知道很多見不得光的地址，像是賣軍火的小店，搞偷渡的幫派，許多刺客的經紀人辦公室，各種各樣的黑生意。

　　但是看過屏幕之後，辛迪掐滅了雪茄，從背包裡扯出布莉絲的高檔藏酒，咬開瓶塞喝了一口，辛辣的酒精讓她的胃和身體都暖和了一些。

　　“戈登走的路線沒錯，穿過跨海大橋，然後走北區隧道，接著隻要沿路直走就能回到警局，不過今天下雨隧道會積水很深，車子不一定能通行。”

　　“那是誰的地盤?”蘇明也湊熱鬧看了一眼，可是什麽都沒看出來，他腦中並沒有冒出什麽記憶，地圖還是簡單的地圖。

　　“誰的地盤都不是，那裡是個很微妙的位置。”辛迪抽著煙想出了一個詞，緊接著，她用手指在地圖周圍點來點去:“這裡，這，還有這，分別是黑面具、紅兜帽、雙面女的地盤......”

　　“所以戈登最後的位置是三家交界處，三不管。”蘇明也懂了。

　　就像是三國演義一樣，這片地方誰也拿不下，如果想獨吞，另外兩家肯定會聯合起來，所以乾脆空出來，當做緩衝區。

　　這也是哥譚平民區裡比較太平的區域了，也許會出現些小幫派，但成不了什麽氣候。

　　“我該怎麽辦?”芭芭拉現在知道了戈登的位置，但她沒有辦法，隻能心急如焚地看著兩個人。

　　蘇明挑挑眉:“你就不能給蝙蝠女俠打個電話什麽的?她總是有手機的吧，讓她來救人，正好我們有事情要和她商量一下。”

　　“我沒有她的電話，以往隻要蝙蝠燈亮了她就會出現，可是.......可是蝙蝠女俠離開了，她不在哥譚啊。”芭芭拉已經走投無路了。

　　蘇明和辛迪都是眉頭一緊，該不會蝙蝠已經去殺海女王了吧?

　　“她去哪了?”辛迪又問，她有些急切，因為地球正在邁向末日，自己卻無法找到關鍵人物。

　　“我不知道.....那天她半夜到我們家來找爸爸說話，可是等我醒來，隻聽到後面半截。”芭芭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努力回憶著:“她說她離開哥譚一段時間，說是有什麽危險，想要帶我們走，但是我們拒絕了，所以她自己離開了，也許談話的前半段有說她去哪裡了，可隻有我爸爸知道。”

　　辛迪脫力地靠在椅背上，看向蘇明，是他說了這個世界有危險，那麽應該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可蘇明一時間也沒有頭緒，蝙蝠女居然提前知道了有危險，能讓她都躲開的，會是什麽事?

　　難道她知道了這次多元宇宙的大事件?可身處黑暗多元宇宙，沒有蘇明這樣的外來者告訴她，就沒有途徑知道啊。

　　這次出現的這些黑衣人，想要綁架戈登和芭芭拉，這又是招什麽棋?戈登好像對這次大事件沒有任何作用。

　　兩個女人都看著他，讓蘇明感覺壓力山大，尤其是芭芭拉，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

　　“你以往是怎麽做的?在確定了手機信號位置之後?”他把電腦湊近芭芭拉，希望她有些思路。

　　“沒，沒了啊，我以往都隻是為了好玩，到了這一步就結束了。”

　　芭芭拉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說謊，看來這個世界的她，還不像其它世界的神諭那麽成熟。

　　“聽我的，現在開始入侵哥譚市的交通系統，調取這個區域的監控錄像，手機什麽時候開始停止移動的，就從那個時候調取。”

　　“嗯！”

　　芭芭拉偷偷擦了擦眼淚，調整一下眼鏡，開始改寫入侵程序的地址代碼，連接交通部的服務器後台。

　　隻要現在還有主意，知道該怎麽去查就好，她已經放開了，局長的女兒此時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就像是被喪鍾感染了一樣。

　　這種在法律之外行事的手段，還讓她隱隱有些快感，她好像有些理解蝙蝠女俠了。

　　幾分鍾後，她成功獲取了相關路段的監控，毫無異常，這條路上隻是安靜的雨景，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更別說是車子了。

　　她又求助般地看向蘇明。

　　“監控被動了手腳，通過一些儀器，可以接入監控並用錄製好的場景重複播放。”蘇明湊近了屏幕一點，他能聞到芭芭拉身上有一種甜甜的味道:“這雨太小了，應該是十點半左右錄製的，之後就一直在重複播放，往前倒一些，看看有沒有什麽。”

　　芭芭拉依言把時間調整到了十點半左右，三人靜靜地看著屏幕。

　　突然，畫面抖動了一下。

　　“就是這，停。”蘇明喊道:“減速再放這三秒鍾的。”

　　然而結果讓他們失望了，錄像最後記錄下的隻是一隻黑手套掠過的影子，根本沒有能用來分辨身份的信息。

　　“唉......沒辦法，看來我們隻能往事發地點親自跑一趟了。”辛迪拿起桌子上的頭盔，拍拍芭芭拉的肩膀就準備離開。

　　蘇明也沒有別的辦法， 想要知道蝙蝠可能的去向，必須找到戈登，他是兩人現在唯一的線索。

　　“帶上我！”芭芭拉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抓住了辛迪的手，哀求道:“我可以給你們幫忙，像剛才那樣，我要去救他。”

　　“不行，你可以到軍械庫裡藏起來，等天亮了，上班的警察來就安全了。”

　　辛迪立刻拒絕，本來暴風雨中就行動不便，再帶上一個坐輪椅的殘疾人純粹就是拖累。

　　不過蘇明不這麽看，先不說神諭的電腦技術，就是之後兩人救出了戈登，有芭芭拉在場勸說，可以更容易地獲得信任。

　　“我覺得可以帶著她，畢竟她依舊沒有脫離危險，就算藏到軍火庫去，萬一黑衣人再來呢?”蘇明勸解辛迪，同時示意她周圍的警察全是廢物，明天的白班警察也是一樣指望不上:“如果我們救了戈登，芭芭拉卻被抓走了，我們又要陪著戈登去救她，那不是沒完沒了?我們時間有限。”

　　在芭芭拉想要糾正其實她會開槍的時候，蘇明拚命地打手勢，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辛迪想了想，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老是容易被蘇明說動，她戴上自己的頭盔，重新把沒喝完的酒收好。

　　“好吧，你跟來吧，但是不要指望我會幫你推輪椅，如果你搗亂，我就殺了你。”

　　她撂下狠話就走了，蘇明對芭芭拉聳聳肩，從門後面扯了一件藍色的警局雨衣丟給芭芭拉:“行了，這是你自己要求的，那麽現在就帶上你的電腦和無線網卡，我們先去外面找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