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漸漸從回憶的潮水中被抽回，蝙蝠俠終於聽到了身邊風衣鬥士的呼喚。

　“我還好。”

　他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雖然變聲器改變了他的音調，但是語氣中根本沒有談得上好的部分。

　風衣鬥士快速拍打著胸口，誇張地喘了口氣，才把針頭從蝙蝠俠的腰上拔了下來。

　“我給你用了杜冷丁，雖然這種情況更該選軍用嗎啡，但那東西我搞不到.......劑量用的不小，但我覺得成癮性應該對你沒問題。”

　蝙蝠俠點點頭，離開了牆壁的位置，雖然依舊受到幻覺影響，但是那幻聽已經消失了，他恢復了正常的行動能力。

　同時大劑量的杜冷丁還壓製了痛苦，風衣鬥士選擇的藥品和時機都沒有問題。

　“做得不錯。”

　他冷冰冰地誇獎了一句，這就是蝙蝠俠式的感謝。

　風衣鬥士縮縮脖子，像是受之有愧的樣子改變了話題:“確定還要進去嗎?你現在的狀況真的不好，為什麽非要現在對付小醜呢?”

　“他太危險，我不能放他離開我的視線。”蝙蝠俠的嘴角再一次向下。

　“可是世界現在面臨的威脅那麽多，他真的有那麽高優先級?”風衣鬥士從口袋裡又掏出幾支杜冷丁，想要交給蝙蝠俠。

　蝙蝠俠把他的手推了回去，他自己有更好的藥物，隻不過剛才是突然失去了行動能力，沒辦法從腰帶裡取東西罷了。

　對於風衣人的問題，他隻是平靜地回答:“至少我這麽想。”

　風衣鬥士沒有再說話，他隻是點點頭，把蝙蝠俠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托了托，兩人一起走進了維修室的小門。

　那被燈光照亮的入口，就是黑暗中最耀眼的地方，因為門後喧囂和熱鬧代表著最本質的混亂，那是小醜的地盤。

　蝙蝠俠拿下了自己的胳膊，也許是藥品的作用，他現在已經不需要攙扶了，而面對敵人的時候，也沒法玩兩人三腳的把戲。

　風衣鬥士自然也沒有異議，他往蝙蝠俠身後縮了縮，雙手握緊了手槍的冰冷握柄，還發出了像是吞口水的咕咚聲。

　門內被小醜改造成了一條畫廊，本該沒有多大的維修室後被生生挖出了一條隧道，小醜不光挖通了它，甚至還以自己的審美觀對它進行了裝修。

　到處都是令人頭暈目眩的彩燈和塗鴉，在進門的瞬間各色燈光就開始瘋狂旋轉，小醜那像是烏鴉叫一樣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終於來了蝙蝠俠，讓我們猜個謎語?什麽東西喜歡藏在兔子洞裡?”

　如果按照一般的思維，很多人都會認為是小醜把這裡比喻為兔子洞，那麽藏在兔子洞裡的當然就是小醜了。

　可小醜從來不是淺薄的人，他的思維活躍得嚇人，而且他特別強調了是‘東西’，那麽答案就是一件物品或者事物，不是人。

　而關於兔子洞最著名的典故來自於《愛麗絲夢遊仙境》，少女愛麗絲追蹤兔子進入了一個地洞，在那裡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對於孩子們來說，那隻是一本童話，女主角在兔子洞裡學習了很多，快速成長並變得勇敢，功成身退後返回到了家人的身邊，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幻夢。

　可是對於瘋子們來說，裡面除了有足夠多的狂想之外，背後隱藏的黑暗瘋狂才是最讓人著迷的東西。

　比如一直露出笑臉，不斷煽動愛麗絲去殺敵的柴郡貓;成功誘拐小姑娘，用完就丟的兔子先生;喜歡砍人腦袋保管戰利品的紅皇后。

　裡面的很多角色，從成年人角度來看都顯得分外熟悉。

　不是格林童話裡那種直接了當的怪物，一般人在生活中很難遇到狼人或者巫婆。

　夢遊仙境中的那些臉譜後面，角色性格特征代表著的人，很多人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會遇到，這種即視感才是讓人全身發毛的來由。

　最關鍵的是，這個故事是一個悲劇結局。

　愛麗絲幫夢之國度推翻了紅皇后，她本該享受勝利帶來的幸福和喜悅。

　可沒有，她被送回了兔子洞外，回到了現實生活中，19世紀的英國，繼續做普通人。

　在文章的最後作者寫下:“她會成為一位婦女，而她將會保留童年時的純潔珍愛之心。”

　嗯，就這樣，在夢中一帆風順的愛麗絲回到現實就變得平凡，泯然眾人當然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故事讓人甘於平凡，再好不過了。

　而夢遊仙境還有後續《愛麗絲鏡中奇遇》，講述了她在鏡子裡被紅後白後當棋子用的經歷，最後又是一場夢。

　從故事裡可以得知她生活在需要劈柴的鄉下，家裡有奶奶以及姐姐黛娜，還有一隻叫咪咪的黑貓，現實中她想要吃的東西是一塊肉骨頭。

　和夢境中的一切簡直天差地別。

　對比之後才見殘酷。

　小醜的提問，就是為了讓蝙蝠俠去想起這個故事，思考一些這個故事帶來的問題。

　為什麽要回到現實?為什麽不能活在夢中呢?發瘋真的不好嗎?

　蝙蝠俠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小醜在挖掘他思維的壁壘，而他的腦子太快，真的想到了那些故事背後的含義.......

　不過他還是壓下了情緒，平靜地說出了答案:“出口。”

　是的，藏在兔子洞裡的東西，就是出口。

　它既是入口也是出口，出入那名為夢境卻實為瘋狂的世界。

　也難怪小醜選擇了地鐵隧道，因為兔子洞往往很乾燥，下水道並不合適。

　小醜的聲音不知道從何處的喇叭中傳來，他在另一頭咂吧著嘴:“不太全面，不過也算有趣了，來吧，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晚宴，你的愛麗絲也在等你哦，哈哈哈哈哈.......”

　哥譚已經有一個瘋帽匠了，那個瘋子喜歡把自己的被害人打扮成愛麗絲的模樣，用鐵絲網固定在椅子上強迫她們的屍體參加茶會。

　所以蝙蝠俠肯定小醜不會這麽做，他隻是引用典故，而不是親身施行。

　通道中的門再次打開了，露出了後面的大廳，這是從地下掏出來的宴會廳，長長的桌子上鋪著雪白的桌布，上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佳肴。

　在長桌盡頭的正是貓女，雖然沒有被捆綁，但她脖子上一閃一閃亮紅燈的項圈，同樣讓她僵硬地坐在鋪著紅色天鵝絨的高背椅子上。

　當看到蝙蝠俠進來後，她的目光中透出了複雜的情緒，也許是希望他來，卻又覺得不該在這時見面。

　而這些情緒最後隻能變成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蝙蝠俠沒有衝動地衝過去，這種錯誤他是不會犯的，小醜一定就在附近窺伺著。

　果不其然，從高背椅的背後，那熟悉的人影穿著紫色西裝出現了，他推著一輛小小的餐車，上面放著幾個盤子，都用銀色的漂亮餐蓋蓋著。

　“唉呀，時間正好呢，我已經準備好了飯後甜點，快請坐。”

　在蝙蝠俠的面前就有一張椅子，沒有準備風衣鬥士的，不過兩人都沒有打算坐下的意思。

　小醜等待了一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他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扳開保險後頂在了貓女頭上。

　“我說請坐，你不會讓宴會主人失望的，對嗎?”

　蝙蝠俠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拉開椅子，確保下面沒有被動什麽手腳，緩緩地坐下來。

　體內藥物的效果不知道能支撐多久，最好是能趕緊解決眼前的問題，可是看起來小醜像是打算先吃飯?

　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放好了主菜，那火候正好的烤乳豬嘴裡還叼著紅蘋果，前餐甜湯也放在蝙蝠俠的面前，銀色的盤子裡黑色的湯，散發著奇怪的香氣。

　小醜並沒有坐下的意思，他一手舉著槍，一手扶著貓女的椅子靠背。

　“嘗嘗看?我花了不少時間，我聽說你喝咖啡的時候都喜歡把糖命名為‘正義’，那麽你一定會喜歡我的‘正義甜湯’，呵呵呵......順便一提，它是以哥譚的雨水熬煮的，自帶辛辣的口感，慢點......”

　蝙蝠俠低頭看著桌面上黑色的湯，在蠟燭的照明下它看起來一片漆黑，看不清湯面下面到底都有什麽。

　但這同樣是一份隱喻， 意味著黑暗掩蓋下的太平，沒有波瀾，一片死水。

　小醜眨巴著眼睛，踮著腳尖從長桌的另一頭看過來，像是在期待蝙蝠俠品嘗後的反應。

　而一旁的風衣鬥士也在看著蝙蝠俠的臉，小聲說道:“我槍法還不錯......你不知道這湯有沒有毒。”

　蝙蝠俠搖了搖頭，小醜是不能殺的，而且這湯一定有毒，幾乎是不用想的。

　但是他必須喝。

　可就在他的手指觸摸到餐盤邊緣的時候，風衣鬥士伸出了手，端起盤子來一飲而盡，隨後把盤子丟飛了出去。這就是一碗黑水，裡面什麽配菜都沒有，灌下這些液體也隻是讓風衣人的面罩嘴唇部位變得濕潤罷了。

　他反手用袖子一抹嘴，站直了身體看著對面。

　然而就在小醜的嬉笑聲中，他很快就捂著肚子倒地，像是經歷著難以抑製的劇痛一樣，在滿是黑暗的房間地面上不斷翻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