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仁實從東宮回來,心裡對自己剛才提醒李誦注意身體的那番話有些後悔。
這番話該由太醫去告訴他,而非是自己。
這麽多嘴一番,日後萬一要是因為李誦的身體,牽扯到什麽事情的話,那就不好了。
不過話既然已經說了出來,而且自己也沒有說錯,跟沒有說滿,那說了也就說了罷。到時萬一真的有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是了。
韋仁實坐在馬車裡,往延康坊回去。馬車匆匆而行,因為已經快要到宵禁的時候了。
不多時,到了家門外,韋仁實下來馬車,卻看見有人坐在自家門外的台階上面,旁邊是家裡的門房,正一連焦急的來回張望。一看見韋仁實,便立馬跑了過來。
“公子,范公子不知何故登門找您,小的請他進去,他也不進去,就這麽坐在門外,小的怎麽請他都不進!”門房急匆匆的對韋仁實解釋道。
韋仁實示意他沒事,讓他過去,然後自己走到門口,見范志毅坐在台階上面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馬鞭無意識的擺動著,一連的愁容和苦惱。
“我說志毅兄,這是怎的了?”韋仁實開口問道:“怎的跟霜打了似的?”
范志毅重重的歎了口氣,道:“唉,仁實哥兒,你可算是回來了!”
“進去一邊暖和一邊說?”韋仁實問道。
范志毅搖了搖頭:“不想。比著我心裡面的冷,這冷天算啥?”
韋仁實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道:“怎麽了這是?莫非是杜姑娘那裡出了甚麽差池?”
一邊說著,韋仁實一邊也在旁邊台階上坐了下來。
“我親手學會了做那零嘴兒,過去做與了杜姑娘。杜姑娘剛開始很是開心來著!她還看見我手上被油燒的地方,還特意找了獾油親手給我塗上呢!”范志毅說道:“我去了幾天,杜姑娘都很高興,我也沒有說錯甚麽話。可今日杜姑娘突然不願意見我了!”
“不願意見你了?”韋仁實問道:“可有說什麽話?”
“她就是不見我,躲在屋裡不出來。還在那裡哭哭啼啼,說甚麽讓我日後不要再去找她,還說什麽讓我令覓佳人!”范志毅氣呼呼的將馬鞭往地上一摔,說道:“這算是什麽話!我范志毅若是想要令找別的女子,早就找了!”
韋仁實見過那個杜姑娘,她屬於那種外柔內剛的女子,又聽范志毅說過她因為救他而在脖子和後背上留疤的事情,心裡大抵便猜到杜姑娘的想法了。
哎呀,這種患得患失的小女子情緒,真是酸臭的戀愛味兒啊!
韋仁實問道:“志毅兄,你以前有沒有被杜姑娘拒絕過?”
范志毅點點頭:“自然有。”
“那時候你是如何做的?”韋仁實又問。
“我認定的事情,豈會是那麽容易就放棄的?”范志毅手一擺,說道。
韋仁實又道:“那不就成了。你坐在這裡唉聲歎氣有什麽用?日後繼續就是了嘛。”
范志毅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可這一回不一樣,這一回,我纏的緊了,杜姑娘便說,她想要天上的月亮,說若是我能將月亮送給她,她就答應我。這根本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前就算是杜姑娘拒絕,也從沒將話說的這般絕過。我覺得,杜姑娘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唉!”
說罷,范志毅又唉聲歎氣起來,歎著歎著,突然抬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說道:“仁實哥兒,你說我張嘴是不是賤嘴!前幾日我還給你誇下海口,
說就算是杜姑娘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給她摘下來。今日杜姑娘可真問我要了。我……我上哪兒去給杜姑娘摘月亮去!” 韋仁實表示單身狗不想說話,並向他送去了一雙白眼。
“仁實哥兒,你,你說我該怎麽辦?!”范志毅苦惱不已,道:“我眼下哪兒也不想去,仁實哥兒,你陪我去喝酒罷!咱們去華春樓,那裡有很烈的白酒,清亮如水,卻比尋常的酒要香烈的多。”
韋仁實咧嘴笑笑,說道:“志毅兄,酒有什麽好喝的。這事兒多簡單啊。”
“簡單?”范志毅扭頭看看韋仁實,說道:“仁實哥兒,那可是天上的月亮!不是旁的什麽東西!”
“你隨我來。”韋仁實起身拍了拍衣服,一邊笑道,一邊往院內走去。
范志毅呼的一下站了起來,連忙跟上韋仁實。
到了院中,此刻正是月色初上。一輪孤光映照下,庭院中月光宛如落雪一層,卻又似積水般清澈透明。竹子與松柏樹影搖曳,卻正如水中藻荇, 縱橫交錯。
韋仁實讓下人端來一個銅盆,又往銅盆裡面倒滿了水,然後將其放在院中。
“好了。”韋仁實笑著對范志毅說道。
“仁實哥兒,你莫要拿我取笑了。”范志毅興致乏乏,無精打采的搖了搖頭,說道:“你放一盆子水是作甚?”
“嘿嘿,這一盆子水好看著呢。”韋仁實走到盆邊,說道。
“一盆子水有什麽好看的。”范志毅歎了口氣,說道。
“盆中的月亮好看啊。”韋仁實指了指銅盆,笑道:“志毅兄,這不是天上的月亮麽?”
范志毅一愣,繼而立刻一步跨了過去,低頭往銅盆裡一看,一輪明月倒映其中。
“志毅兄……”韋仁實指著銅盆說道:“杜姑娘要天上的月亮,這不就正在此間。”
范志毅一臉的愕然,漸漸轉化為驚訝,又漸漸變成了驚喜,又立刻成了一副狂喜之色。
“仁實哥兒!”范志毅激動起來,兩隻眼睛裡面明晃晃的,興奮的大叫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
“明日十五,後日晚上若是天晴,月亮當為最圓。志毅兄便可送去嬋娟,博佳人一笑了。”韋仁實對范志毅說道。
范志毅一臉激動的看著韋仁實,過去一把抓住了韋仁實的手,說道:“仁實哥兒,我都不知該如何謝你!”
韋仁實笑了笑,朝他胸口打了一拳,道:“都是兄弟,什麽謝不謝的。日後我請你幫忙的時候,難道還得給你送個謝禮不成?”
范志毅咧嘴笑了起來:“對,都是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