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匠人的手藝果真不是虛的,一杆刻刀在他手中運轉如飛,隨著木屑紛紛落下,一顆顆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印章一般的活字,便紛紛出現。上面字跡更是工整美觀,一時間看他手持刻刀的樣子,還真有一種“筆下生花”的感覺。
隻用了一下午的功夫,從這位老匠人的手中便刻出來了將近百字。
韋仁實將模子擺好,然後對館主說道:“館主,您看這些字,設使咱們要這一句,就從中挑出這一句裡面所有的字來,在模子裡面排好。”
說著,韋仁實從那些字裡面挑出一些來,將其固定在了模子裡面,旁邊有匠人拿著墨刷子便開始刷了上去。
然後,韋仁實取過一張紙覆到上面,旁邊的匠人又是一刮。
很快,紙被揭下來,那一豎行的字已經印上去了。
韋仁實又繼續道:“若是按現在的法子,若是要換一句來印,那就需要重新再刻雕版。但用活字的方法,只需再挑出需要的字,換下來,便立刻又可以繼續印了。”
說著,韋仁實將那些活字取出來,又撿了幾個連成一句放進模子裡面,讓旁邊的匠人再次印下一張。
“如果裡面出現了某個錯字,照以前的辦法,就又得重新再刻雕版了。”韋仁實繼續演示道:“可現在只需將這個字取出來,換上對的字進去,便又能繼續接著印刷。”
館主的神情很是激動,有些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拿過了那幾張紙。
放下紙,他從那一堆活字裡面,選了一句出來,然後拿過模子,親手將那些字排列好。
嘴裡還兀自在那裡呢喃道:“這是挑選出來的字,在下面用模子固定,便就相當於是一塊‘雕版’了……就可以拿去印刷。”
說著,他用手緊錮住那些刻章放下,又自己從匠人手中拿過油刷,往活字上刷了墨。取過一張紙來鋪開上用力一刮,一豎行蠅頭小楷就這麽躍然紙上了。
“好啊……好啊……”館主渾然不顧自己滿手的油墨,盯著眼前的那一堆活字,笑了起來。
老半天,他才將親手那些活字,連通那個模子都好生的收拾起來。
然後轉頭看著韋仁實,說道:“仁實,咱們現下就去東宮!”
韋仁實看看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便出言道:“館主,外面天色已晚,咱們現下去是不是……”
“無妨。”館主擺了擺手,說道:“此事關乎書籍,便是大事。更關乎天下讀書人,更是要事。老夫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既然館主堅持,韋仁實自然不再多說什麽。
館主帶著韋仁實到了東宮,經過通傳,不多時便進了去。
隨著內侍往後面走,韋仁實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兒來,神色便有些古怪。
待到了地方,韋仁實果然看見一群人圍著燒烤架正在烤的不亦樂乎。
旁邊正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著筷子扒拉盤中的肉片的,可不正就是李誦。
李誦見二人到了,於是便笑道:“高學士,韋生,怎的這麽晚了過來,可是有要緊事情?”
“太子殿下,臣等的確是有要緊事情,要報於殿下。”館主行了一禮,答道。
李誦眉頭微皺,道:“好,且過去說罷。”
館主連忙道:“乃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殿下不須召集,還是先行用膳。”
說到這裡,韋仁實的肚子十分配合的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叫聲。
館主尷尬的看看韋仁實,
韋仁實尷尬的看看自己的肚子。 “哈哈哈!”一陣笑聲傳過來,分外的刺耳。
韋仁實循聲看過去,發現是李代宗兒正看著他笑。本想瞪她一眼,但是礙於李誦一家人都在,也隻得視而不見。
李誦倒是笑了笑,問道:“高學士,韋生,你們二人是否還未吃過晚飯?”
“不瞞太子殿下,館主與學生忙活了一下午,便直奔您這裡,的確是尚未用飯。”韋仁實搶先答道。
李誦看看韋仁實,搖頭笑了笑,道:“那便一起在這裡先吃了飯再說罷。”
就等你這句話了。
韋仁實一點兒也不客氣,一副感激不已的樣子,大聲道:“謝殿下!”
然後便過去大快朵頤。
尷尬嗎?那肯定啊,畢竟這裡是李誦一大家子人呢。
可也是真的餓啊!
只能化尷尬為食欲,不管他人,大口吃東西了。
哎喲,還有炊餅。於是便伸手拿過來一個,從中間輕輕慢慢的掰開,又留一些不讓它分開兩半,然後拿過幾串烤肉,夾在炊餅中間一捋,一個肉夾饃就成了。
一大口咬下去,爽!
反正周圍的人肯定都是李誦的家人,自己一個都不熟,也不能隨便說話。
而是李誦讓自己來吃東西的,那自然就得領命嘛!
管他呢,先填飽肚子再說。本公子餓了兩頓了!
於是韋仁實一言不發,哪兒也不看,埋頭苦吃。
眾人被他吃東西的樣子吸引了注意,看他那般大快朵頤,總覺得好似他手裡的那些比自己手裡的更加好吃一般。
韋仁實此刻已經拋開了尷尬之心,渾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正自顧自吃的美,忽而覺得有人拉自己衣服,於是側頭一看,卻見是李代宗兒正在拽他。
“你……你這麽吃……好吃麽?!”李代宗兒眼巴巴的看著他手裡的炊餅夾烤肉,問道。
韋仁實手裡剛夾好一個,於是便順手遞給她:“你嘗嘗咯。”
李代宗兒接過去,學著韋仁實的樣子大咬了一口。
肉還是那個味道嘛……李代宗兒想到,不過……怎麽覺得這麽吃起來好似比方才更痛快呢?
正思量著,卻又見韋仁實突然伸出手來,指著一個內侍。
“哎,這位內侍,剩下那碗給我啊!”韋仁實指著一個端著餐盤的內侍說道。 他剛才端來了米飯,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要的,因此手裡的餐盤上面還剩著一碗,正要端走。
聽見韋仁實的話,那內侍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李誦。
李誦啞然失笑,抬手示意了下,道:“去端給韋生。”
內侍連忙端了過去。韋仁實接過碗,真香!
“多謝殿下賞賜!”韋仁實喊了一聲,又讓李誦搖頭笑了起來。
“這稻米可真不賴!”韋仁實下一刻注意力便又到了碗裡,又取過來烤肉,開始往米飯裡放,放進去不少之後,然後混雜著米和烤肉一起攪拌起來。
“烤肉拌飯,哈哈哈!”韋仁實很是高興。
這麽好的米,韋仁實自打穿越到了大唐之後就沒再吃過了。
就算後來到了長安,米也是奇貴,且還遠不如眼前這碗裡的米好。
李代宗兒又跑了過來,這次手裡多了個碗,拿指頭捅著韋仁實:“快,給我均點兒!”
嘿,本公子吃什麽你都要嘗嘗?你怎很恁饞呢你?!
韋仁實立刻先扒拉了兩大口,然後才道:“啊?郡主殿下說什麽?”
“你!”李代宗兒頓時大怒,一抬腳就要往韋仁實的腳上踩。
“代宗兒!”一個年輕男子突然上前拉住了她,道:“莫要任性。”
說罷,又對韋仁實笑道:“韋縣男不必理會,快些吃吧。”
韋仁實看看他,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在這幫年輕人裡面似乎是最大的一個。
心裡頓時想到,這莫不就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