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谷冬天比長安要暖和一些,不僅是因為沒有刀刃割在臉上似的的冷風,且還因為這裡的人都是韋仁實認識——起碼也是記憶中認識——了許多年的人,沒有什麽心機,韋仁實面對他們想說什麽就說,想怎麽說便怎麽說,就算是不帶上心眼兒和腦子出門,也依舊能夠安然無恙。
在洛陽城裡采買的,準備送給各家各戶的過冬用的東西,已經先一步往昌谷而去了。
韋仁實在洛陽又多留了幾日,去拜訪了王翃。
王翃的身體不行了,已經臥床不起,恐怕是撐不過明年了。
又去河堤上看了看,那上有已經生出雛形,儼然一副後世裡河邊公園的模樣。最上面則是臨街的坊市,乍一看猶如後世裡仿古建築的商業街一般。將古式建築與後世便於經商的商鋪形式結合起來,看上去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不用等待徹底竣工,儼然已經是洛城一景。
韋仁實也帶給了徐明禮皇帝要在其他幾處大城也用這種修築河堤的模式來修繕河堤了。
徐明禮很是激動,這是他的一個機會。
眼下只有他主持過這種模式的河堤修建。
處理完洛陽的事情,韋仁實這才往家回去。
大家聽說韋仁實回來,都聚集到了村口。
韋仁實的母親站在最前面,身旁則是仰著脖子往遠處看的兮兒。
韋仁實早從馬車裡看見了他們,什麽也不顧,跳下了馬車,徑自往頭前跑了。
“阿娘,兮兒!”韋仁實到了二人跟前,喊道。
這兩個人不僅是這句身體的親人,在這具身體裡的魂靈來到之初,也給與裡他這個時空最初的關愛。
二人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韋郎君,你這可是衣錦還鄉,可算是了了你家幾代人的心願了。”鄭裡正在旁邊豎起拇指笑道。
韋仁實正待說話,卻突然聽見後面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卻原來是縣衙的一乾人等紛紛過來。
縣尊氣喘籲籲的到了韋仁實跟前,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躬身行了一禮,道:“下官拜見韋爵爺!”
在他身後,縣衙一乾人也連忙行禮,齊齊拜見。
“縣尊不必如此,我本不想過多叨擾,沒想到還是讓縣尊親自跑來昌谷一趟。”韋仁實擺了擺手,道:“縣尊有心了。”
“也是有衙役在福昌城裡認出了韋爵爺,這才稟告於下官,下官這才知道。不然,下官便失禮了。”縣令說道:“下官是特意來向韋爵爺道謝的。”
韋仁實一愣,繼而便明白了他的話,但是他今日剛回來,卻更想要與家人團聚。
於是便是說道:“今日我方才回來,想要與家人團聚片刻。不如明日我去縣衙,也後細說。”
縣令大喜,連忙道:“不敢勞煩爵爺,明日下官自當前來。”
韋仁實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道:“卻不須今日這般這麽多人。”
“下官明白。”縣令又行了一禮,說道:“既然爵爺要與家人團聚,那下官就先不叨擾了。”
說罷,將幾個箱子放下來,然後便又領著縣衙的一乾人等離開了。
這中間周圍的村人已經傻了眼。他們雖然知道韋仁實封爵成了勳貴,可到底也只是聽說而已。
而眼下親眼看見縣令對韋仁實這般恭敬,便大吃一驚。
在他們的意識裡面,縣令大老爺都已經是頂天的官兒了。
“韋郎君,你這是在京城了做了甚麽官兒?怎的縣尊當面也不敢直起來身子說話?你一句話,他就趕緊走了?”六阿翁顫顫巍巍的問道。
韋仁實一笑,道:“六阿翁,我可沒做什麽官兒。我只是得了個爵位,並沒有實職。不過我的品階比縣令的品階略高一些。其實也不必如此,只是他有事求我,才這般作態而已。”
村裡出這麽個“大人物”,是足有令全村人自豪的事情。一村人簇擁著韋仁實往家裡回,到了韋仁實家,韋仁實自然少不得大擺宴席,請全村人吃飯。
外面有石老大和鄭裡正招呼著,韋仁實在屋裡給家裡前輩的靈位上香。
待上香起來,韋仁實的母親走上前去,替他整理了衣領,眼中含淚的笑道:“我兒可長高了不少,聽我兒來信裡說,竟然被陛下賜入崇文館裡進學。為娘以前從你阿耶口中聽說過這個崇文館,似乎一旦入了那裡面,考取進士也就是個早晚的事情。天可憐見,真是祖宗必有,老天開眼!”
這才幾個月而已,這話聽著跟多年不見了似的。韋仁實咧嘴笑著,也並不去打斷她。
好容易安撫住了娘親,韋仁實出來門,果然一眼就看見了李賀。
他正準備去找他來著。
“長吉!”韋仁實快步走了過去。
“仁實!”李賀也迎面走了過來,二人相視而笑,李賀說道:“你可算是回來了。不過,你是頭一年,只怕還要參加元日朝會,估計不會待久罷?”
韋仁實點了點頭,道:“是,過幾日就得出發,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接阿娘和兮兒。”
“也是。”李賀點了點頭,又有些興奮的問道:“此番你在長安,可有什麽見聞?”
韋仁實點了點頭,道:“還真是見著了好幾個名人。似韓愈、柳宗元、劉禹錫、張籍他們……都已經十分熟絡。我還被陛下賜入崇文館,如今卻是在崇文館裡待的時間最久,也認識了幾個友人,等你到了長安,一並帶你認識。 ”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以仁實你的本事,到了長安定然是如魚得水。”李賀打心底裡替自己這位總角之交感到高興。
“長吉,這次你得同我一起去長安。”韋仁實又說道:“崇文館中的先生都是天下之大儒,這次說什麽你也得隨我一起去。到了長安,憑我現在的關系,足以讓你也進入崇文館了。”
李賀搖了搖頭:“仁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若是一切都靠著你,我又如何能安然自立在你側。莫非你是不信我,覺得我不能憑自己的本事去長安?”
韋仁實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十分想要幫助一下自己的這位發小,避免他歷史上的悲劇命運。另一方面,他也有些茫然,一旦自己插手改變了李賀的命運,會否讓歷史上少去一個流傳千古的名家,少去無數膾炙人口的詩篇?
想了想,韋仁實說道:“好罷!那咱們定個期限。兩年之內,你一定要到長安。不然,我就回來抓也要把你抓去!”
李賀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