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仁實覺得自己的衣裳表達的很明顯,就是不願意摻和。
但是張籍卻一心想著讓韋仁實也能幫幫忙,卻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沒有聽出來韋仁實的意思。
還是說道:“黃姑娘本是醫術世家,家道傳醫已久,在長安城中也算是有幾分名氣。前些時日,一個人在黃姑娘的阿耶手下看病,拿了藥去吃,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重,不幾日便死了。那家人就來鬧事,說是黃姑娘的阿耶看病藥死了人。”
“且莫說黃郎中醫術高明,便就算是治不好他的病,也不可能拿的藥能吃死人啊。”張籍繼續說道:“就算真是藥死了人,那若是尋常人家,多做賠償也能了事。可偏偏死的是……是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第五守亮的義子!唉!”
張籍跺了跺腳,一連苦惱的重重歎了一口氣。
“所以你想請太醫署的太醫看看那些藥,好證明那些藥是藥不死人的,第五守亮義子的死,跟黃郎中並沒有乾系?”韋仁實明白了張籍的意思,說道。
張籍點了點頭:“正是!”
“這位姑娘是打算變賣了所有家產賠給第五守亮,然後離開長安城躲的遠遠的?”韋仁實問道。
那素衣女子一臉苦澀,點頭答道:“回爵爺的話,只能如此了!阿耶驚懼之下,已經一病不起,小女子實在是想不出來旁的法子了。”
“你們為何不尋一仵作驗屍,找出死因?”韋仁實看向張籍,反問道。
張籍和那素衣女子都是一愣,顯然之前並沒有這麽想過。
不過,隨即張籍又搖了搖頭,道:“第五守亮怎會準許仵作去查驗他義子的屍身?”
韋仁實一想,這倒也是。後世裡都尚且還有許多人不願意讓法醫對發生意外而身故的親屬進行驗屍,更何況於這個時代了。
“黃姑娘,你且將那張藥方拿出來讓韋郎君看看!”張籍轉頭對那素衣女子說道。
那素衣女子點了點頭,連忙轉身往後面跑去取了。
韋仁實無奈的看看張籍,問道:“張先生,你跟這家人……有乾系?”
“我也住在此坊當中,算是鄰裡。”張籍搖了搖頭,說道:“且黃郎中為了我這目疾,花費了不少功夫,便熟絡了。”
“張先生也住在延康坊?”韋仁實問道。
張籍點了點頭,道:“客居於此罷了。”
“張先生看來對這家人可不只是熟絡這般簡單啊。”韋仁實戲謔的盯著張籍,笑道。
“黃姑娘為人善良,我苦寒出身,初來長安之時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多得黃姑娘照拂。”張籍答道:“這一家都是善人,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就這麽……”
二人說話間,素衣女子又從後面匆匆走了出來,手裡捏著一張藥方,到了近前,遞給了韋仁實,說道:“請韋爵爺過目!”
韋仁實接過來藥方,低頭看看。
他哪裡懂得這東西,看著上面幾樣藥材的名字也知道,可具體這張方子是治什麽的,卻一定是不知道的了。那上面還有幾樣韋仁實聽都沒聽過的東西。
“咦?”韋仁實看見了一樣藥材的名字,道:“這裡面有雷公藤?”
張籍一聽,連忙問道:“這雷公藤怎麽了?”
韋仁實抬頭看向了素衣女子,問道:“雷公藤有劇毒,是不是因為這個?”
後世裡韋仁實在學校裡的一位同事患有類風濕性關節,便用過雷公藤的偏方,結果又一次中毒了,
差一點兒沒搶救回來。所以韋仁實知道這種藥材有劇毒。 “這……”素衣女子微微皺眉,說道:“雷公藤雖有劇毒,但只要剝淨內外皮,處理得當,再嚴格照計量服用,應該是不會致人中毒而死的。那人得有癆病,雷公藤對癆病尚有些奇效,阿耶才將這一味藥材加入了方子當中。還囑咐他若是喝下之後覺得難受,便要立刻灌羊血解毒。若是沒事,便繼續服用,但每半月則須停藥七日,方可再行服用。”
韋仁實想了想,又問道:“那人死時黃不黃?就是皮膚變黃,眼白也變成黃色。”
素衣女子想了想,道:“這……小女子也記不清。當日裡他們家將人抬來的時候,人便已經不在了。用布帛蓋著,我只看見一眼,似乎……似乎……似乎是有些黃的。”
“那這麽看來,那人要麽是癆病惡化而死,要麽就是雷公藤中度而死的了。”韋仁實說道:“雷公藤中毒多致肝損,肝損則黃疸。黃疸重時人尿如濃茶,糞便如陶土,乃至於渾身發黃,甚至連汗水跟眼淚都成黃色。這應該很明顯,不難分辨。你阿耶可曾仔細看過那人的屍身?可有黃疸?”
“我……小女子不知道……阿耶如今臥病在床……”素衣女子一時間有些亂神。
“小姐……”她身後一個老者突然開口說道:“那……那人膚色的確很黃,老爺便是看過了他身上發黃之後,才暈了過去,一病不起的!”
聽他這麽說,韋仁實看了過去,問道:“你是……”
“回稟爵爺,這是小女子家中的管家,尋常一直跟在阿耶身邊。”說罷,她又連忙轉向管家,問道:“福叔,你親眼看見了?”
那管家點了點頭,道:“老奴是跟著老爺一起過去的,那幫人一直咒罵不停,老爺好容易勸住了那些人,老奴便與老爺一起過去,掀開了遮蓋,那屍身全身發黃。老爺一看,說了句不可能啊,便一下暈了過去。”
韋仁實低頭看看藥方,黃郎中看樣子是個仔細的人,上面不僅寫了藥材和數量,還在背面寫了每次要喝多少,喝完若是感覺難受應該如何應急,也寫了喝過一副之後要停七日才能再次服用等等。
“你們現下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一位能夠服眾的醫者,看看這張藥方上的藥材和劑量還有用法,以證明這麽用藥不會致人死地。”韋仁實將藥方還給了素衣女子,對張籍和她說道:“同時,要設法打聽一下,看看那人有沒有嚴格遵照藥方上面的交代喝藥。我覺得,他多半是眼見有效,便擅自加大了藥量,又或是沒等停夠時日,以至雷公藤中毒。”
張籍一聽,頓時一拍手,道:“對啊!真是當局者迷!咱們就沒想過問題不出在藥方上面,而出在那人不遵照藥方吃藥上面!”
頓了頓,又道:“只是這兩件事情都不容易辦道啊!太醫署那裡,或可還能托人說項,請太醫令看看。可去打聽第五守亮的義子是如何用藥的,就難辦了。”
韋仁實聳聳肩,道:“若是兩件事情都辦不到,那就只能自認倒霉,變賣了家產交給第五守亮,求他不弄死你們報仇,然後趕緊遠走高飛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