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隨小廝步入院內,一路經過園中往後而去。
但見院中廊榭回轉,亭台掩映。庭下有松竹之屬,竟還有水池小橋。造景猶如江南小園,頗為美觀雅致。
又複行往後,眼前之景更淡雅相尚。
庭下布局自由,建築樸素,廳堂隨宜安排,結構又不拘定式,亭榭廊檻,宛轉其間。水石相映,竟如一幅寫意山水般。
韋仁實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園子。
若是這院落是自己的,定然不會舍得售賣出去。
於是心中也難免頓生疑竇——這麽好的園子,一定花費了主人家不少心血,此刻卻要售賣出去,難不成是另有隱情?
幾人隨著小廝走到後面一處亭子下,那小廝道:“幾位請在此稍後,小的這便去喚我家小姐。”
待那小廝離去,韋仁實對方掌櫃說道:“也不知這處院落得多少錢財,應是須不少的罷。”
長安城的房價一直都是很高的,特別是安史之亂以後,房價更高。許多前來長安謀前程的人,即便是一些朝廷命官,也是難以在長安城中賣得起房子的。
原本的歷史上,其實也有許多在長安買不起房的名人例子。
比方說名相姚崇,厲害吧?開始的時候在長安城內買不起房,隻買了一個郊區房安家,然後在皇城附近租房上朝。後來還是皇帝幫忙,這才在城內有了房子。
再比如說像韓愈同志,他領著俸祿,平時還兼職給人家寫點墓志銘什麽的,攢了三十年,才買上了房子。興奮之余,寫下了“始我來京師,止攜一卷書,辛勤三十載,以有此屋廬。此屋豈為華,於我自有余”的詩句來,看上去挺自足的,但內心也有被房子掏空的感覺。
還有白居易,住過亭子,蹭過元稹的祖宅,前前後後奮鬥二十年,寫下“遊宦京都二十春,貧中無處可安貧。長羨蝸牛猶有舍,不如碩鼠解藏身”的詩句來。二十年啊,無處安身。羨慕蝸牛還有個殼,不如老鼠尚有個洞,但是我卻沒有房!
一紙哀怨噴薄而出有木有!
好容易奮鬥到五十歲,白居易才終於在長安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更慘的還有杜甫,杜甫同志就沒在長安買上房,隻得輾轉入蜀,在CD郊外搞了一個小茅屋,還為秋風所破。於是大發宏源: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韋仁實頓時熱淚盈眶——啊,這麽一想好想哭,後世裡的自己在八線小山城裡都還沒有存夠首付,也是無房一族啊!
因為沒房子,相親好幾次結果都黃了!
“公子?”方掌櫃見韋仁實的神情突然變得莫名起來,於是問道。
韋仁實從思緒中抽離出來,道:“哦,我在想,長安城的房宅定然不便宜,那些飄居長安的人又是如何居住的?”
“回公子,客居長安的人卻是極多的了。多數都是租賃,若是有好友、長輩、家中世交在長安的,便可以暫且借居。也有不少長待在長安的,便乾脆將家安置在涇陽、藍田、渭南等周邊之地,那裡房宅便宜些。”
“哦?你是說長安城內不少人將房子買在周邊縣城當中?”韋仁實心中一動,連忙問道。
方掌櫃點了點頭。
韋仁實正欲再問,卻見那邊已經走過來幾個人,於是當下隻得先將泛起的念頭藏在心裡,暫且按下不表。
幾人見主人家來,便都也站起了身來。
那幾人走到亭下,
為首一個素衣女子說道:“諸位客人不必客氣,請坐。” 眾人都各自坐下,那素衣女子說道:“諸位想來在來此處的路上已經看過這宅子了,不知道可還滿意?若是想再看看,可以繼續四處走走。”
從前面走過來已經看了不少,韋仁實也不必再看,且先沒作聲,由方掌櫃問道:“院子已經看過,端得靜雅閑適。卻不知貴府打算出售幾何?”
“一萬緡。”素衣女子張口說道。
一萬緡,就是一萬貫,卻已經是極貴的價錢了。
韋仁實不是沒有了解過,長安城的房價甚高,不帶上面的房屋建築,光是地價一畝地就要數萬錢。
但這座宅子雖然修建的是很不錯,可要一萬貫也是太多了些。
“一萬貫?”方掌櫃大吃一驚,道:“這位小娘子,貴府的確是修飾極好,地段也不賴,可要一萬緡錢,卻也太貴了些!”
“那先生覺得多少合適呢?”素衣女子似乎已經料到幾人會是這般反應, 問道。
方掌櫃想了想,道:“依我來看,六千緡足矣。”
素衣女子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掃視著四周,眼中流露出極為不甘不舍之意,頓了頓,歎了口氣,說道:“若非急用,家中絕不會售賣此宅。八千緡如何?只要先生答應,我們立刻就騰出去,什麽都不帶。”
“這位姑娘,可否讓我們商量一下。”韋仁實在旁突然開口道。
那素衣女子一愣,點了點頭,帶著人出去了亭子,避開到了一邊。
待她走到一邊,韋仁實向方掌櫃問道:“方掌櫃,不知道安興坊那裡的宅子,比著此處如何?”
“比這個會略微大些。”方掌櫃說道:“具體情況如何,小的也沒有進去過。不過,安興坊距離皇城更近,周圍多高官宦達,小的覺得,公子住在那裡更為合適些。”
“這樣啊……”韋仁實想了想,轉頭走出了亭子,朝那素衣女子說道:“這位姑娘,你家中有急事需用錢財,可我也實在資財有限。不如你我再個讓一步,作價七千貫如何?”
那素衣女子臉露糾結之色,想了想,問道:“這位小郎君能做得了主?”
“自然,全憑公子說得算。”方掌櫃趕緊在後面說道。
那素衣女子有些意外,看看韋仁實,又道:“這位小郎君恕罪,可否稍待片刻,容小女子跟家人商量商量?”
韋仁實點了點頭,回去亭子中坐下。
那素衣女子領著身後的人匆匆離開了園子,同家人商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