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仁實遠遠眺望著夕熙輝光下,那仿若從亙古中走來的一線城牆。
長安,長安……
萬年長安!
縱貫南北的朱雀大街,把長安城分成了東西對稱的兩部分,東部是萬年縣,西部為長安縣。東、西兩部各有一個商業區,稱為東市和西市。城內南北十一條大街,東西十四條大街,把居民住宅區劃分成了整整齊齊的一百一十坊,其形狀近似一個圍棋盤……
韋仁實到過這裡,在一千兩百年之後。那時從旅遊指南上看到的話語,此刻在腦海中清晰的浮現了出來。
所有關於這座城市的信息都在被韋仁實仔細的回憶。
馬車漸近,高聳如山的城牆展現了自己的威嚴和壓迫,韋仁實下來馬車步行,走到近前,將手緊緊的貼上了那冰涼的城磚。
仿佛能夠感到時空在收縮,幾百年,數千年,曾有過和將會有的故事就在面前——抬手扶上的城牆,可能一百年前有人做了同樣的動作,扶著同一個地方;抬眼看見的森然身姿,可能幾千年後有人在同樣的角度也見到了;順手拂過城牆邊斷折的樹乾,可能一千年後,又從裂口處生發長成了一株穿越時光的古樹,帶去殘留於此的光陰。
而韋仁實只是突然想起,曾經後世的自己,站在同樣的地方,做過同樣的動作。
可是時間,卻竟隔著恍惚的一千兩百一十六年!
韋仁實怔怔的看著這座城牆,一動不動。
張學士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第一次來長安城的人,都會被它的雄姿所攝。不過看得久了,也就沒什麽了——都是以前所建的而已。”
“我聽說開遠門外有一石碑,上書:西極道九千九百裡,以示戎人不為萬裡之行。”韋仁實說道:“如今到了長安,一定要去看看。”
張學士搖了搖頭,道:“看那個作甚,除了徒添悵然之外,也沒有甚麽用處。再說那在開遠門之外,這裡是明德門,老夫可不會陪你跑那麽遠。”
韋仁實笑道:“說的是日後嘛!眼下,當然要先去找找住的地方。我恐怕得先去西市一趟。”
張學士想了想,道:“也好,不過你找下住處之後,要盡快告知與我。我明日便要向陛下繳旨,陛下或許會見一見你。老夫須得能找到你。”
韋仁實點了點頭,道:“不知道張學士所居何處?”
張學士告知給了韋仁實一個地址,讓韋仁實若是安頓下來,就派人到這裡找他告知一聲。
二人入了長安城,正對著明德門後的朱雀大街極寬極長,青石板鋪就的道路筆直的延伸,直到視線之外。
從明德門進入長安城,往西北邊的方向走,便可以找到西市。
西市足足佔據了兩坊之地,當中繁華,比之洛陽的商坊,有過之而無不及。
韋仁實拿出焦海清的信,又看了一遍,然後開始進入西市,尋找長安西市當中的焦家商號。
長安城內的東西二市,可謂是這個時代世界上貿易最為繁華的地方了。
二市的商業貿易,西至羅馬、東到東瀛,是這個時代佔地面積最大、建築面積最大、業態最為發達、輻射面最廣的世界貿易中心、時尚娛樂中心和文化交流中心——這是韋仁實後世裡來這裡旅遊的時候見到的。
總而言之,西市以其繁榮的市場體系、堅實的經濟基礎支撐著整個絲綢之路的貿易體系,是絲綢之路真正意義上的起點,這一點毋庸置疑。
西市內商肆林立,後世裡史料上說光是西市之內,便有兩百多個行業。韋仁實雖然是第一次來到真實的西市,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後世裡資料上所寫的一定沒差了。
“馬叔,狗二哥兒,你們來過長安城麽?”韋仁實一邊在西市當中逛著,一邊問道。
馬偉龍點了點頭,道:“回小郎,咱們自然來過長安城。不過如今可比當年更繁華了。”
三人在西市一邊逛逛看看,一邊尋找著焦家商號。
焦海清說長安西市的焦家商號在靠近西市中間的地方,應該不會太難找啊。可走了一邊了,也還是沒有瞧見什麽焦家商號。
焦海清倒絕不至於會騙他,於是韋仁實隻得拐回來再轉了一遍。
得嘞,還是沒有找到。
無奈,又轉一趟。
“小郎,那兒!那兒!”就在韋仁實三人轉的第三趟的時候,狗二突然指著一個地方喊道。
二人轉頭過去一看,先看見了一個狹窄的巷道,順著巷道往裡面看,就看見了一個招子豎在門口。
韋仁實當即走了過去,呃,這門怕不得有倆人寬吧?
是長安的門面太貴了,還是洛陽的生意太飄了?
韋仁實上前,當頭走了進去,裡面有個人正在櫃台後面擺弄算珠。
聽見韋仁實進去的動靜,就抬起了頭來。
“公子裡面請。”那人從櫃台後面大步走了出來,道:“公子是生面孔呀,卻不知是來談些什麽生意?”
韋仁實先扭頭朝他的櫃台上面看去,他剛才聽算珠的聲音,乍一聽還以為是算盤,隨即一想,算盤眼下還沒有,應該是算珠。
就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盤裡放著許多不同的珠子,通過既定的法子來擺放排列,達到算數的目的。算是算籌的升級版。
“我從福昌來,這裡有封書信給掌櫃的。”韋仁實拿出書信,問道:“這位就是掌櫃吧?”
那人點了點頭,從韋仁實手裡接過了信,打開,看了裡面的內容。那上面有焦家專門標記的印章,不會是作假的。
“原來是新晉的韋爵爺!”那掌櫃先是一愣,露出震驚的神色,然後才連忙躬身行禮,解釋道:“小的來長安這麽就,還沒見過如此年少且不是世襲的勳貴,是以大吃一驚。還請韋爵爺恕罪!”
韋仁實擺擺手,笑道:“用不著這麽拘謹,我跟焦二郎算是極要好的友人,你不用這麽客氣,我也不習慣聽人喊我韋爵爺。你喚我小郎、公子都可,唯獨不要稱呼韋爵爺!”
“這……是!”掌櫃的見韋仁實說的堅決,連忙點頭改口,說道:“韋公子初到長安,想必一定是路途勞頓。小的這便帶公子去拿處別院,先行安頓下來,好讓公子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