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西!”韋仁實與焦海清還有張籍三人圍著煤爐子,看著中間的鍋裡油花飛濺,羊肉翻滾,一股股香味鋪面而來,不由得一聲讚歎。
“這東西好是真好,就是有些熱。”張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某眼下已經是滿身大汗。”
“這東西本來就是冬天用的。”韋仁實說道:“只是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來平時用的。只能先湊合著用了。”
“冬天……”張籍左右看看,又吸吸鼻子,說道:“不錯,不錯!冬天屋內若是放了這個,想必就不會冷了。還能連帶著有熱水,還可以直接在屋裡煮粥,或是鄰桌讀書,都不會凍著了。這個……韋生可還有這東西?”
韋仁實搖了搖頭,說道:“暫時沒有了,這個是我做出來的試驗品,所以只求了能用,沒管樣貌。日後再做的,會兼具美觀。到時候可以送給張先生幾套。”
“那可太感謝韋生了。”張籍點了點頭,道謝一聲,又說道:“這古董羮某也不是沒有吃過,不過能吃到這般滋味的卻是絕無僅有。”
“韋郎君的廚藝可是絕對的一流。”焦海清說道。
“不止是廚藝和味道。”張籍說道:“坐在此處圍而共食,一邊聊些閑話,一邊撿取自己喜歡的食材丟入鍋中,等待煮沸,又撈出食用,這種感覺著實令人說不出的放松。”
古董羹,其實就是火鍋的前身,在一個爐子上面放置砂鍋,裡面添上湯水煮沸,然後將菜肴投入砂鍋之中,因為食物投入沸水時會發出“咕咚”的一聲,所以就被雅稱古董羹。
一群人圍繞著火爐坐成一圈,一邊飲酒賦詩,一邊夾起砂鍋中的菜肴食用。
東漢之時就已經出現了古董羹,只是因為菜肴的炮製方法和用具,以及調味的香辛料所限,卻與後世裡的火鍋的味道相比,相去甚遠了。
更別提韋仁實用茱萸和胡麻製作了蘸醬。
胡麻是從洛陽城中的胡商手中買來的,也就是芝麻。至於茱萸,雖說辣味到底比起辣椒來差了不少,但是現下辣椒還在遙遠的地球另一邊,韋仁實也只能無奈拿茱萸來代替,聊勝於無了。
聽張籍這麽說,韋仁實笑道:“這火鍋所講究的啊,也就是兩個詞。一個是團圓,家人或者友人,圍聚一桌說說笑笑,搶筷爭食,也是一番樂趣。另一個就是火熱,凜冬嚴寒,與家人或友人一道圍聚爐火旁邊,吃的滿頭大汗,酣暢淋漓,這是身上的火熱溫暖;左右不是親朋家眷就是好友知己,三杯兩盞淡酒,哪裡管他窗外晚來風急?家人團圓,友人相聚,這是心頭的火熱溫暖。所以啊,這火鍋最是適合冬日裡來,一家人齊聚一起吃,又或是一眾摯友同道,圍聚在這一張煤爐子周圍,說說笑笑,邊玩邊聊,邊下邊吃,身心俱暖,心懷酣暢。”
“不錯!不錯!”張籍一聽韋仁實的話,連連點頭:“仁實兄此言……”
話頓了頓,張籍又搖頭笑起來,道:“與韋生說話,總是忘了韋生是個少年郎。”
“是啊,在下亦深有此感。”焦海清在旁邊也笑道:“是以後來在下就乾脆不將他當做少年郎了,而是當做同齡人一般,反而好說話許多。”
韋仁實笑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來來,羊肉熟透了。”
二人一聽,連忙下筷。你爭我搶,吃的好不熱鬧。
席間,韋仁實突然張口問道:“張先生可認得劉夢得先生?”
“相熟。”張籍點了點頭。
“我聽聞劉先生赴渭南任主簿,也不知現下如何了。”韋仁實問道。
“劉夢得是有才乾的人,應能造福一方百姓。”張籍說道:“前些時日聽聞劉夢得上書一封,引得聖人龍顏大悅,想來,應是遷調無憂了。吾師聽說,他有望遷調禦史台,卻不知道是真是假。以劉夢得如今的品階,若是遷入禦史台,恐怕便是監察禦史的居多。”
“劉先生是個心系蒼生,且懂得實乾的人。”韋仁實說道:“這種人入朝為官,於百姓有利啊。”
“其實還是有許多願意為百姓出力的人的。”張籍說道:“如今雖然國勢衰落,但當今聖人還是有中興之志的。雖說說中間受小人蠱惑,如今有了些失德之舉,但陛下聯合回紇、南詔,打擊吐蕃,扭轉我大唐對吐蕃之劣勢。而當今太子殿下慈孝寬大,仁而善斷,常聽侍讀之人言論天下大事與民間疾苦。有當今聖人對周邊諸國扭頹之勢,加之太子殿下如此,日後必定也是一位聖君。如此,大唐未必不能中興。”
“那也得有一個好身子啊。 ”韋仁實歎了口氣。
李誦未必不是一位賢明的君主,可是他身體不好,還沒登基繼承大寶,便已經因中風而不能自理,連話都不能說。這也的君王就是再賢明,又能如何呢?
“韋生也知道太子殿下身子骨弱?!”張籍吃驚的問道。
韋仁實搖了搖頭,換了話題,問道:“張先生似乎對朝廷之事多有了解。”
“吾師乃國子監四門博士,我隨吾師學習,因而知道些事情。”張籍笑道。
“韓博士似乎年紀並不算太大啊。”韋仁實笑問道。
“呵呵,比某尚少二歲。”張籍笑道:“然達者為師,某對吾師的文章與為人敬佩不已,且又於我指點甚多。雖然,我自認為徒,然吾師向來不認,隻願以友相交。又令我歎服多矣。”
說罷,張籍又道:“吾師雖然品階不算太高,然其文名在外,又廣交人緣。若是韋生願意入吾師門下,不僅在文才上能得到名師指教,日後也能有不少人緣方便。”
“又回到這上面去了。”韋仁實笑了起來。
張籍亦笑道:“方才韋生用某之目疾挪了話題,這下要用什麽來挪?”
“就用這些羊肉罷!”韋仁實伸出筷子夾了火鍋裡的羊肉出來:“鮮嫩至極!”
三人大笑起來,又是一輪的你爭我搶。
終於,三人是酒足飯飽,張籍也準備告辭。
韋仁實將其送到門外,張籍道:“今日真是痛快!某這幾日便要回返長安。若韋生有朝一日想開,可直去長安尋我,若我不再,可尋吾師韓退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