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樓的後廚裡,韋仁實腳下摞了兩把胡櫈,這才能揮動手臂在鐵鍋裡面大展手腳。
新築的大炒鍋、鐵板、蒸鍋……一應俱全,韋仁實這還是頭一次用它們來露一手。
“我今日有些班門弄斧了,秦叔莫要笑話啊。”韋仁實一邊往鍋中倒油,一邊回頭對大廚說道。
“哪裡,早就聽說小郎擅長廚藝,今日總算能見識見識。”大廚笑吟吟的盯著鍋裡,對韋仁實答道。
韋仁實又轉頭看向王小穗兒,說道:“小穗兒姑娘,這炒菜一定要熱鍋涼油。不過也不是說就是涼的油,而是將油燒至五六成熱的時候,便要炒製大料了。”
說著,將一片碗中準備好的大料一下倒入鍋內,頓時一片滋滋啦啦的聲音傳來,立刻就是一股香氣。
“茱萸醬的辣味不純,有些微苦,所以只能配上大料與蔥薑蒜才能壓住那股微苦的味道。”韋仁實接著倒進去切好的蔥薑蒜與茱萸醬,繼續講著:“但若是油溫太過於高,這本來就不多的辣味也就沒了。所以手一定要快。”
翻炒幾下之後,立刻將旁邊已經處理好的豬肝倒了下去,又道:“一定要控制好火候,雖然要大火快炒,但是溫度卻不能過於高。不然豬肝不脆,變得又乾又柴,這就不好吃了。”
“記住五個要點——豬肝要質地蓬松、不要切的太薄、改刀豬肝不要太過衝洗、滑油時油溫不要太高、炒的時候大火快炒多放油。”韋仁實一邊翻炒,一邊對王小穗兒說道:“這些菜式與做法,我可以交給你,但是作為大廚的基本功,我就不行了,這些都要秦叔來教你。”
等炒好之後,韋仁實盛了盤,說道:“你們倆一人嘗幾口,剩下的端給我請那些人。”
說罷,有揉著胳膊,道:“這一桌殺豬飯我就教完了,秦叔就不必說了,自己炒兩次就會。小穗兒姑娘,你以後要好好練練。哎喲,這從天沒亮忙活到現在,我光是站在這裡炒,其他的都沒乾,都已經腿麻手酸的不行了。”
“小郎的身子骨到底沒成呐!”秦大廚笑著說道:“可不敢這麽再這麽累著了。”
韋仁實就在後廚裡面洗了洗手,也不顧身上一身的油煙味兒,衝他倆擠了擠眼睛,笑道:“估計他們也等急了,我這就去會會他們。”
說罷,出了後廚,上了二樓,進了最大的雅間裡面。
裡面特色的大圓桌周圍做了一圈人,正在乾巴巴的等著。
一桌子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眼神也頻頻的往桌上的菜肴掃過去,看來是真的等餓了。
“去,去!一身油煙氣,怎的胡亂進來?出一邊去!”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個人盯著韋仁實進來,又聞見他一身的油煙味兒,於是抬了抬手哄道。
其他的人倒是都沒有吭聲,只是都看了過來。
韋仁實笑了笑,沒有出去,卻徑直走到了空著的一張椅子邊,坐了上去,笑道:“今日宴請諸位,真是我一夢樓的大幸。諸位能賞臉過來,也是讓一夢樓蓬蓽生輝啊。這不,我特意親自下廚,收拾了這麽一桌菜肴,為的是聊表一番心意。不想卻怠慢了諸位,讓諸位等了許久,對不住了。小弟自罰三杯謝罪,如何?”
眾人聽聞此言都是一驚。
“你……”當中有一個驚疑道:“你是何人?一夢樓的東家呢?”
他顯然不相信眼前這個少年郎就是一夢樓的東家。
“家父早亡,小弟年紀雖少,卻也不得不出來撐起門面。
小弟韋仁實,正是一夢樓的東家。”韋仁實在自己面前倒了酒,笑道:“來來來,我自罰三杯。” 說著,當下便仰頭盡引三盞,然後笑道:“小弟是個好吃嘴的人,哈哈,這美食當前,便什麽都顧不上了。來,諸位動筷,有什麽事情,咱們先過了嘴癮再說!”
說著,自己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送入嘴中,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肉質細爛香醇,入口即化卻不膩,看來小弟今日做的這桌菜還行。諸位快嘗嘗!”
他們雖然對一夢樓的東家是個少年郎的事實還是驚疑,但也聞了大半天的菜香,等的腹中饑餓。既然主家已經動筷,那便也都動起了筷子。
“咦!”眾人發出吃驚的聲音,道:“韋……兄廚藝高超啊!”
“呵呵,某乃華春樓的劉貞齊,沒想到啊,一夢樓的東主竟然是一位少年郎君,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座中有一人突然笑道:“來來來,某與韋兄介紹介紹……”
劉貞齊將在做的九樓一閣的東家一一介紹給了韋仁實,韋仁實也是每一個都起身行了一禮,將姿態故意放的低了一些。
眾人觥籌交錯,一頓飯的功夫,明明是全然不認得的人,卻都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似是十分親近要好一般了。
自然,這些不過是表象而已,
韋仁實也從他們相互說話之中看出來,這九樓一閣本身就相互有所矛盾。
酒足飯飽,劉貞齊歎道:“一夢樓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一桌子酒菜,某的華春樓就自愧不如。”
“這一桌菜色之前從未見過,卻不知道有什麽名堂?”另一個醉賢閣的東家也是說道。
韋仁實呵呵一笑,說道:“這滿桌上的每一盤菜,都是從豬身上而來。殺一頭豬,做一桌菜,吃一頓飯。現挑現殺,現殺現做。圈內之豚,哪一頭沒有眼色,使勁兒前竄,便將其挑了出來,剔骨取肉,骨肉內髒皆可入菜。所以這一套菜式,叫做殺豬飯。”
眾人表情一楞, 繼而當中有幾個人的臉色就顯得有些不好看了。
“韋掌櫃這是什麽意思?”當即有一個便不滿的問道。
韋仁實卻好似沒有看到他的面色一般,笑道:“世人皆以為豬肉腥臊,但到了有些人——譬如在下——手裡,便能化腐朽為神奇,變成一桌子美味的菜肴。可知世事無絕對,同樣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來做,興許就能壞事變好事。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哈哈,韋兄年紀不大,見識不凡,談吐猶如成人,某是當真佩服啊。”一眾人裡面劉貞齊率先笑道:“這桌子飯菜著實美味,不過咱們眼下是不是該談談正事?我等都是開了半輩子酒樓食肆的人,才將生意做到今日這般地步。一夢樓才幾個月,就做到了。某先前還心裡不忿,今日一過,是徹底心服口服。”
說罷,他又笑道:“我們做到這麽大不容易,韋兄卻來日方長。日後這洛陽城裡的酒樓食肆行當,必定是一夢樓獨大了。與其到那時候做不下去,不如我等早日拜服。韋兄弟或許不知,咱們洛陽城內的酒樓食肆行當,有一個規矩,大家既然同做這門生意,自然是以和為貴,和氣生財。所以咱們這些大的酒樓食肆,就相約盟會,共推會首,使洛陽城內酒樓食肆和和氣氣,不搶不爭,若有紛爭,則會首主持調和,又不許誰故意使壞,擠兌旁家。”
“我已經聽樓下掌櫃說過此事。”韋仁實笑道:“一夢樓既然在洛陽城內做生意,自然應該遵照洛陽城的規矩來。小弟還有一夢樓,自然願意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