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這麽大個活人，你就看不見麽?”半晌，焦海清出言問道。

　韋仁實這才從那堆羊皮卷裡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道:“哦，看到了。”

　焦海清搖頭笑笑，說道:“這半年來，我算是真的長見識了。原來這出海賣東西，居然能有如此多的講究。哎，你見過綠眼睛的人沒有?那眼珠子綠得跟翡翠似的，明晃晃的看著喜人。大食法的教規真他娘的嚴。我還見過一群昆侖奴，可比咱在長安城裡見的黑多了。身如墨染，一到天晚只能看見牙……”

　“行了行了，瞧你那孤陋寡聞的樣兒。”韋仁實嘲諷起他來，道:“這些東西日後每次出海，能弄來就弄來些，不要停。你既然回來，想必只差海船了吧。”

　焦海清點了點頭:“不錯，只差海船了——上好的海船！”

　韋仁實道:“大唐如今的海船已經不錯了，若是有足夠的錢財和技術足夠好的造船匠人，我能改良出更好的海船來——不過眼下，估計是得不到支持，也沒法子了。海船的事情我明日就去要，你且休息些時日。”

　焦海清點了點頭，又道:“海商的利潤是真得大，我親自走這兩趟，才摸清楚裡面的門道。我就想，連我身在海商之家，都不知道這裡面居然能有如此驚人的利潤。無外乎其他人和朝廷了。”

　“這就是一個信息的不對稱。”韋仁實說道:“你知道了，日後你就能從這上面賺到錢財。旁人仍舊不知，便就不會有這份所得。不過自然，光是知道也不行，畢竟這份魄力不是誰都有的，這份苦頭也不是誰都願意去吃的。”

　焦海清聽了，一副深有感觸的樣子，點點頭又道:“是啊！這份苦頭可不是誰都能吃得下來的。你莫看我眼下好生生的，卻不知道，我差點兒死在船上沒回來。”

　“哦?”韋仁實問道:“遇上海賊了?”

　焦海清搖了搖頭，道:“倒不是，如今海商繁多，航行的海路又都近岸，且跑海商的，都帶著人手。也不知道為何，一到海上，人就容易得病。我這番出海，才剛月余，就眼昏體衰，後來更是眼突流鼻血，四肢劇痛不可動。好在及時抵達大食，請了當地有名的人醫治，這才好了。我這算是幸運，病症是最輕的。光是那一趟，船上得此症死的，便足有十來個人。”

　韋仁實一愣，突然問道:“其病患是否先牙口出血，進而吐血尿血，兩腿劇痛難耐，最終雙腿形若蛙腿?！”

　焦海清臉色一便:“仁實哥兒，你怎知道?！死的那些人正是如此，船上的人都道是他們被海上妖物選作奴仆，所以才會變得腿若蛙腿。正是讓他們的魂下海之後便於遊弋，以供海中妖物指使驅馳。仁實哥兒莫非也知道?”

　韋仁實這才一拍腦門，心中大為懊悔。

　光想著海商賺錢，竟然忘記了這年頭航海技術落後，出海之後船上的物資有限，所以海船上的人很容易因為長途於海上，缺少果蔬而導致缺乏維生素，進而導致壞血病了！

　在歷史上，大航海時代的到來，引發了無數的人投身海洋，去廣沃的海洋上尋找財富和機遇。

　而有一種被航海家和水手們奉若惡魔的病症，卻始終縈繞在水手們的身邊，奪走他們的生命，成為他們最為恐懼的惡魔。

　那就是壞血症。

　壞血病是由於人體缺乏維生素C所引起的疾病，在嚴重缺乏維生素C之後，短短的三到四個月就能夠發展成為壞血症，出現壞血症的症狀。

　但是那時候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病症，故而將其當做是海上的惡魔。

　海船上的食物多以醃肉、魚類為主，缺少果蔬，導致水手缺乏維生素C，進而引發壞血症。只要能夠保證航行的過程中能夠食用到果蔬，補充體內的維生素C，就能夠避免壞血症的出現。

　“那不是什麽海中妖物，而是一種病。”韋仁實對焦海清解釋道:“遠洋航行，最怕的就是營養不良。船上的人若是長時間缺乏蔬菜和水果，便會極易大量得上這種病症。此病名曰壞血症，一旦得了此症，以現如今咱們的醫術來說，是必死之症。這也是為何會長途遠洋，九死一生的最重要原因。而要預防此病也很簡單，就是平素吃飯的時候都能吃到些蔬菜或水果便可了。但是蔬菜和水果往往又極易腐壞變質，無法大量、長途攜帶。所以船上的人容易得此病。你之所以比那些人的病症輕，是因為你是主家，船上賴好有一些菜蔬的，都能先盡著你吃些。你比他們吃的菜蔬多些，故而症狀輕。”

　“竟然如此?！”焦海清大吃一驚。

　韋仁實點了點頭，思索了起來。

　船行萬裡，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遠洋航行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光是壞血症，可就是大問題了。

　更別提維生素攝入不足，就算沒有得壞血症，也會導致免疫力降低， 變得容易生病。

　韋仁實長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情必須準備充足。

　韋仁實就這麽坐下來，腦中開始將自己需要準備的東西列成一個腦中備忘錄。

　思考著遠洋航行中有哪些需要特別注意的東西，淡水、食物自不用說，蔬菜、水果亦必不可少。這些都是保障基本生存和健康的東西。

　為了防止海船上的人出現壞血症，就必須攜帶足夠的蔬菜和果蔬。

　後世裡鄭和下西洋的船隊，為何能夠在遠洋航行中，極少出現壞血症的情況呢?

　是因為那個時候茶葉已經普及，成為普通人也能喝得起，也願意喝的東西了。當時鄭和下西洋的水手多是南方人，喜歡飲茶，每次出航前都要在船上搭載相當數量的綠茶，而這種茶葉富含維生素C。且到明朝時，泡菜、醃菜的技術和法子已經十分成熟，算是掌握了一種能夠將蔬菜長期保存進而遠洋攜帶的技術，甚至還會用豆子在船上萌發豆芽食用。這些習慣都使得明朝時鄭和的船隊巧妙地避免了壞血病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