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翎羽的話,讓我再次沉默了下來,心裡的那種痛更加濃烈了些。
也許是我沉默了太久,許翎羽輕輕地推了推我,一雙滿是悲傷的眸子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說道:“是不是,這樣也不行?”
面對著“他”那雙灰白一片卻仍舊閃爍著單純的雙眸,我長長歎了一口氣,噏合了幾下嘴唇,不知道應該給出一個怎樣的答案。
像許翎羽這樣善良且簡單的孩子,內心深處必定是這麽以為的:只要自己遠遠地待在深愛的雲小星身邊,那這樣即便是永遠做鬼也是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他”還是想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他”想,一廂情願的“他”想。人鬼殊途,人總有陽氣弱的時候,當那個時候來到,雲小星可能就會感覺到不適,這麽想來,許翎羽終究是會打擾到雲小生的平靜生活的。
深吸了一口氣,我將酒壺裡的酒一飲而盡之後,再次開口對他柔聲勸解道:“翎羽,你看咱們換個思路好不好,你該去輪回投胎還是要去的,你們若是真有緣要續,下輩子興許還能再遇上!”
微微地搖了搖頭,許翎羽的頭又低了下去,聲音幽幽地說道:“我不想要下輩子,我怕下輩子她就把我忘了,如果常常在她身邊對她不好的話,那大不了我以後不去看她就是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轉過了身去,學著我的樣子,把將一雙腳泡進了洱海涼爽的湖水裡。
湖水緩緩的自“他”身體淌流過去,仿佛也想將“他”心裡那點子執著的癡情也帶走一般。
“別倔了!”我收回了雙腿,蹲在了許翎羽身邊,雙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笑著說道,“翎羽,就讓我帶你走吧!”
再次轉過頭來望向我,許翎羽灰白一片的眸子裡全是詫異,疑惑地問道:“帶我走,不是要渡我嗎?你想帶我去哪兒?”
微微地笑了笑,我再次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道:“渡多難聽,我帶你走,帶你去一個沒有痛苦,不會難過的地方!”
將我的手溫柔地握進自己冰冷的手中,許翎羽仍舊笑得如同一個孩子一般,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晝老板,我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這裡有小星,盡管她可能已經把我忘了,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的氣息,我能遠遠地看著她上學下學,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她曾走過的路走一走,就可以了,這樣的話,永遠當隻鬼,也挺好的!”
這番話說完之後,“他”就轉過身來盯著我,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我真是從未想過現代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一個簡單乾淨純澈的男孩,只可惜“他”已經死了,如果“他”還活著,那該有多好啊!
這世間的女子大抵上都是希望能有一個男人,像許翎羽這般傻傻地愛著自己,簡單樸實,將自己的安好,當作他的晴天,其他的事兒別無所求,只要他活著,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著自己,想要一切最好的都留給自己,哪怕是有一天死了,也一樣深愛著自己,終日徘徊在自己身邊,時時刻刻都保護著自己!
沒錯,這種熾烈深情,當是每個女子都趨之若鶩的吧?
然而,雲小星卻不懂得珍惜,也或許,她這輩子是無福消受這般純潔的感情的。
看著許翎羽的樣子,我的心再次軟了下來,與其強行帶“他”離開,倒不如成全“他”那份來之不易的執著。
內心了許久之後,我終於開口問道:“翎羽,只要讓你能在雲小星附近,但是不能打擾她的生活,更不能跟她產生任何交集,你真的願意嗎?”
聽到我這麽一說,許翎羽激動得差點兒沒跳起來,道:“嗯,我真的願意,晝老板,你會幫我嗎?”
點了點頭,我輕輕捋了捋被風吹得有些零亂的頭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幫你實現願望,讓你每天都能看得到雲小星,不過,你需要聽我的才好!”
微微地點了點頭,許翎羽堅定地說道:“嗯,我只要每天都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催動了咒訣,將“他”斂了進了一顆“徹天石”裡,趁著夜色尋來尋去,終於尋到了雲小星的學校裡。
那裡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據說那棵櫻花樹有好多年了,只是它卻隻開過一次花,而且是雪白色的,之後,就再沒有開放過半次了。
這棵樹正好開在雲小星從宿舍樓到教學樓的必經之路,所以,我就將許翎羽的魂注入了樹中。
從此之後,這棵櫻花樹便不再是一棵普通的樹了,它變成了一棵愛情樹,一棵名為許翎羽的愛情之樹。
時間過得飛快,擁有了靈魂的愛情之樹較之從前長得更加茂盛,短短時間內,一個樹冠竟然比原來大出整整兩圈。
初春才入,那滿冠樹葉,綠得討人喜愛。
雲小星似乎很喜歡這棵樹,偶爾沒課的時候,她就會抱著一本書,倚在樹的粗大樹乾上,靜靜的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偶爾,我、張臨凡和萇菁仙君也會去看看這棵樹,為它驅驅蟲,為它灌灌靈氣。
每當此時,這棵碩大的櫻花樹都會無風自擺,發出唰唰啦啦的響聲,似乎是在表示對我們來看它的感謝。
“怎麽了?”張臨凡看著我,臉上露出了笑容,把玩著我一綹頭髮,說道,“你不要不開心,我倒覺得,翎羽變成了一棵樹,或許是他最大的心願了!”
“嗯!”萇菁仙君輕輕拍了拍樹乾,對邊上一個看著他發花癡的小女生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其實,每天可以守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就足夠開心了,看著她快樂,就比什麽都強!”
“是啊!”張臨凡總算是放開了我的頭髮,握了握萇菁仙君的肩膀,說道,“翎羽這樣守在這裡,每天看著雲小星來來去去,沒有煩惱,可能就是他心底裡最真摯的祈求吧!”
“你們三個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雲小星突然出現在我們身邊,手中捧著一本書,道,“我總能在這兒看到你們!”
盡管她問的是我們三個,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張臨凡的臉上。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灼熱了,張臨凡收起了之前溫柔的目光,換上了一張我再熟悉不過的冰塊臉,沒有回話退到了我身邊。
仔細打量著雲小星,我倒是真覺得她是個嬌小的美人坯子,只是籠在單純外表下的眼神卻透著一股子複雜。
拉住了張臨凡的手往身後拽了拽,我擋在了他身前,笑著說道:“這樹好看,我們便常來,打擾你看書了,真是不好意思!”
說完之後,便直接拉著張臨凡和萇菁仙君離開了。
回想著雲小星那一笑就要滴出蜜來的酒窩,我不由得心裡感歎道:難道當初她一追許翎羽就到了手,難怪許翎羽變了鬼也不願意離開你,這一笑當真甚美啊!
一張本就光彩奕奕的小臉上,立馬兒平添了幾分俏皮豔麗,雖說只有幾歲,眉眼間卻已然看出了些芙蓉的模樣。
“合大人不必傷懷,我看這歡兒靈力卓絕,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到時候毀了那勞什子的‘束仙鏈’救了芙蓉姐,你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琳兒嘴裡塞著粽子,卻仍在說話,雖說她平時不怎麽禮數周全,今天若不是急著安慰人,也絕不出如此失儀。
合陽自是不會介懷,微笑著點了點頭,望著眨巴著一雙眼睛聽我們說話的合歡,眼中流露出了濃濃的愛和期許。
“大人此來,怕是辭行罷!”
掐指算了算,我心中大抵有了些模糊,淡淡一笑又飲一杯。
“官場之事,多是如此,我有打虎意,怎奈若要除虎先要打狼,凡事隨隨天意,我隻管自己身正清孌廉便是,縱是打不得,震斷幾根虎須,除了幾匹狼患,也總是有所得,那便也是真真兒值得了!”
自芙蓉離開,合陽的官司便是越做越高,然,他為人清正不貪不枉,又如何在當今這種進朝堂中立足,結果,終是有一日開罪了高職,皇帝老兒一心護短,便聽信讒言,撂撂累累的胡亂數出了大大小小的無名之罪加於他身,最後落得個發配南方,重回了那墨鄉再任知縣。
今日便是他離開皇城的日子,雖皇帝老兒特許他著禦史官袍離開,卻隻給了一頂八抬轎子一個匹高頭大馬,看似風光卻給人淒涼之感。
之前如此官場平順,如今卻又如此的暗淡離場,當真是應了那句“伴君如伴虎”的民間俗話,所以,百姓許才是真正的大智者。
......
故事總算是講到了尾聲,一波一波的回憶自我腦海中重新翻湧了一遍,這倒不光是考驗記憶能力,也要考驗邏輯思維,有一點不小心,就會讓人聽得雲裡霧裡。
萇菁仙君此時已經化去了白天隱匿在人世間的休閑便衣,而是還還原了本象,一身錦衣寬袍,長發如絲如瀑柔順亮澤,搭眼一望,那便是滿滿的仙風道骨即視感,只不過,這個樣子的他,就像不受世間塵擾一般,就是有再大的風,也吹將不動他身上的一絲一毫,仿佛所有時間空間,都在他身上停止了一樣。
“那合陽也實在可憐,難得做到那般高的位置,卻最後又淪落回了那個窮鄉僻壤去做個小小知縣,哎!”
琳兒似乎很同意他的說法,一個勁兒的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時而悲傷時而同情,她這副變顏變色的樣子, 要是讓外人看了,想必會覺得非常好笑才是。
“反正,後來我們是沒再見過他們的!”
總算把表情定格在一個悲哀的樣子上,小聲的吐出了這句話。
此時的我,笑而不理他們的樣子,重新把頭倚在了芙蓉樹上,喝著酒回憶著。
當年離開皇城之時,合陽兩袖清風,心思坦蕩,並無半點不舍或是不甘,於他來說,功名利祿不過過眼雲煙,他一心隻向往那墨鄉之地。
為何?
因為他心中明了,在那片曾經貧瘠如今富庶的黑色土地上,一直有一個人,在盼著他們父女回去!
今天的天氣有些燥熱,連一向都不愛開空調的我,也熱得沒有辦法,直招呼著琳兒把空調打開,並把溫度開得低一些再低一些,免得體內“獸”血沸騰,到時候可真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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