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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將常凌風和劉一鳴引到了裡間就坐，又奉上了茶水，再喚來了糧店的掌櫃的。

這掌櫃的是個大白胖子，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張嘴便是滿口的大黃牙。看到常凌風和劉一鳴以後，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兩位，我是這裡的掌櫃的，聽我們的夥計說你們要采購大批的糧食?”

這幾天，糧食的行情直線見漲，糧店的生意幾乎翻了一番，這可忙壞了這個胖掌櫃和其他的夥計們。胖掌櫃剛剛從外面回來沒多久，就被夥計叫了過來。

“久仰，久仰！”常凌風對著胖掌櫃拱了拱手說道，“我們確實需要采購一批糧食，而且數目還不少，希望掌櫃的在價格上面能給我們優惠一些。”

“好說，好說！”胖掌櫃笑著連連點頭，“不知道你們需要什麽糧食，要多少呢?”

“大米、白面、小米和高粱米各這個數！”常凌風伸出了一個指頭。

“一千斤?”胖掌櫃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要是在往常來說，一千斤糧食絕對是一個大數目。但是要是放到眼下的話，這四千斤的糧食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常凌風笑著搖了搖頭。

“難道是一萬斤?”胖掌櫃有些不可思議，這已經是他能夠想出來的最大的數目了。

常凌風又搖了搖頭。

“不會是十萬斤吧?”胖掌櫃的嘴巴張得老大。他這個糧店是蔚縣縣城裡數一數二的大糧店，但是一年進進出出的糧食也就十余余萬斤，聽常凌風一開口就是要大米、白面、小米、高粱米十萬斤，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這單生意要是做成了的話，下半年可以什麽都不用幹了。

“差不多就這個數吧！”常凌風說道，“不知道，貴店是否有這麽多的糧食。”

胖掌櫃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在短暫的震驚之後，馬上就恢復了理智，笑眯眯的說道:“不知兩位是哪裡過來的，為什麽會需要這麽多的糧食?”

劉一鳴冷冷的說道:“你是賣糧食的，還是來查戶口的，做好你的生意就行了，哪裡那麽多的問題?”

胖掌櫃聽了之後倒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說道:“這位先生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的跟你說一下。這糧食買賣可不同於其它的買賣，尤其是現在是戰爭時期，糧食是戰略物資，日本人管制得極嚴。我們糧店雖然品種齊全，遠近客商的生意很多，是有些生意也不是說做就能做的！”

在蔚縣城內，銷售糧食的米鋪、商號足足有二十多家，以興盛和為代表的一批糧店都集中在縣城的這條主乾道之上，眼下糧食交易市場生意頗為興隆。

但是，常凌風他們並不知道的是，日軍佔領了蔚縣縣城之後，縣城唯一的一個麵粉廠和絕大部分的糧店全都被日本人霸佔了，由日本商會統一經營。所有的麵粉廠、糧店只能為日偽加工米糧或者賣“戶口米”。遇到糧食緊張的時候，日本人還經常實行名義上的配給製，平均每人每月配給數量僅十斤到十五斤左右的糠米或混合面，而且價格十分的昂貴。

去年九月份，日本人剛剛攻佔縣城的時候。整個縣城已經無糧應市，偶爾會有少數的黃劣糙米或者紅薯面、棒子面兒，每人限購一鬥，售完為止，市民排隊者數百或近千人，擁擠爭購而不可得。

眼下日本人已經站穩了腳跟，軍糧征集不像之前那麽多了，糧食行情這才有所好轉。不過，也有日本人一直在盯著這些糧店。

常凌風他們說出來的數目實在是太大，即使是掌櫃的也拿不了這個主意。看胖掌櫃似乎有些為難，常凌風笑呵呵的說道:“掌櫃的，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實在不行的話，我到其他的糧店再去看看！”

這時剛才那個夥計走了進來，剛好聽見了這句話，便說道:“如果我們興盛和不能賣給你這些糧食，你就是其他的糧店也是白去！”

“我是小三子，怎麽哪裡都有你的事啊，我這兒客人們談生意呢，你插什麽嘴?”胖掌櫃雖然是責備的語氣，但是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這話本來也是他想說的，是正好借夥計的口講出來。

夥計訕訕的笑了一下，給常凌風和劉一鳴重新倒滿茶水之後，便退了出去。

胖掌櫃又換了一副笑臉:“兩位多包涵，我們這夥計說話不中聽！”順心裡話他還是十分想著做成這單生意的，是他要弄清楚常凌風買糧食的用途和目的，另外還有就是他們手裡是不是有足夠的錢。

“不妨事，不妨事！”常凌風連連擺手，“實不相瞞，今年壩上和內蒙的糧食缺口非常大，所以我們想進一批糧食弄到北邊去賣，這樣也可以賺一個辛苦錢。”在來縣城的路上，常凌風一邊走路一邊打聽，知道了現在壩上地區和內蒙地區糧食非常缺，價格抬高了不少。

胖掌櫃對壩上和內蒙的糧食行情也十分的了解，笑著說道:“這位先生，你把糧食放到壩上和內蒙去，可不只是賺些辛苦錢哦，依我看價格上最少能賺兩到三倍！”

常凌風哈哈大笑:“掌櫃的果然是行家呀，其實我也是看中了其中的利潤，這才想著鋌而走險的！”

胖掌櫃笑著說道:“糧食的問題倒好說，我們糧店雖然一下子沒有這麽多的糧食，我可以跟其他的兩點去借一借，但是現在到處都不太平，你這麽多糧食至少得需要八九十輛大車才行，實在是太顯眼了！”

“最重要的是，你們一下子買這麽多的糧食，必須得到日本人那裡去備案，不然我根本也不敢賣呀！”

常凌風笑著說道:“日本人那裡你放心，我們還是有些關系的，不然也不會做這種提著腦袋的生意！”

“那敢情好！”胖掌櫃笑呵呵的說道。

“掌櫃的，不知道這具體價錢如何?”常凌風問。說著他看了坐在一旁的劉一鳴一眼。對於糧食的價格，他並不了解，這件事還得靠劉一鳴。

胖掌櫃從馬褂的衣襟裡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算盤來，放在桌子上扒拉了起來。別看他的手又白又胖，手指根粗白蘿卜一樣，但是打算盤顯得極為靈活。

“兩位先生，大米每石十三元，五十斤一袋的麵粉每袋三元，小米每石七元，高粱米便宜一些，每石兩元，你們所要的四萬斤糧食一共需要支付兩萬四千三百三十塊大洋。”

說完之後，他笑眯眯的看著常凌風，又繼續說道:“這點糧食要是拉到北面去，先生的純利潤起碼得是三萬大洋，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買賣呀！”

常凌風笑了笑說道:“不過是賺一個辛苦錢罷了，但願路上不會有什麽麻煩！”

劉一鳴說道:“掌櫃的這報價是不是貴了一些呀?”

胖掌櫃搖搖頭說:“看來這位先生不太了解糧食的行情，雖說我們是正經做買賣的生意人，但是實際糧食這一行被日本人、幫會以及地痞流氓們所操縱，行會與幫會以及日本人、還有那些狗腿狼狽為奸，這糧食從產地啟運，到最後賣出去，中間除了要交納當局所規定的各種苛捐雜稅，比如印花稅、行商稅等等之外，還要向各種幫派交付各種名目的買路錢，外地的客商運糧來我們這裡，要付運費、地甲費、小傭費、開倉費、照料費，原料加工，又有挑力費、機碾費、回手費、糠鬥費、灰土費等等。包裝進城再加搭肩費、抗包費、運力費。到了糧店還有下包費、碼裝費。這些都是明費，還有一些暗下收取的費用，一爐香燒不到都會吃大虧。所以還請這位先生多多理解才是！”

“那也用不了這麽多錢呀，掌櫃的你看在這個價的基礎上還能不能給我們再便宜一下！”劉一鳴道，“我們也不是頭一次出來做生意的，你這完全都是按零售價賣給我們的，我們一下子要這麽多的糧食，是不是得給我們一個批發價才是?”

胖掌櫃原本準備著蒙混過關的，此刻被劉一鳴點破之後，他咧嘴一笑:“不瞞二位，我們一下子賣給你們這麽多糧食確實是要擔風險的，剛才這位先生雖然說能夠走通日本人的關系，但是萬一你們拍拍屁股走了，日本人反悔了或者發現有什麽問題再反過來找我們，那我們豈不是要倒大霉了！”

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胖掌櫃就算相信常凌風他們能夠疏通日本人的關系，也不得不留一手，把需要承擔的風險全部折合到糧食價格之中。

胖掌櫃接著說道:“兩位先生，從我們這裡買糧食有一點你們盡可放心，我保證我的糧食肯定是足斤足兩，而且絕對不會有發霉變質，以次充好的！”

“但願如此吧！”常凌風說道。

胖掌櫃又道:“這樣吧，看兩位也是實心實意想要把這生意做成，我就替東家做個主，把剩下的那三十塊錢大洋都免了，你們看怎麽樣?”

“好，那我們就把這件事情定下來！”常凌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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