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龐蒂亞克轎車快速開到,然後嘎吱一聲停在大華舞廳的大門口,站在門口的門童急忙上去忙著打開車門,然後從車後座伸出來一雙金屬扣尖頭皮鞋,皮鞋的主人是一位衣著華麗的年輕女人,女人手裡拿著一款精致的黑色手包,包的顏色與她青花印花旗袍的顏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很懂得搭配,她的頭髮是黑色,如果用黑色的手袋,如論何時何地,都能與衣飾調和顯出高貴氣概。
劉一鳴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就是齊大元的小老婆張靜姝。
在平村久之提供了西村英太的基本情況之後,劉一鳴很快就找到了齊大元的小老婆的蹤跡,知道她這段時間迷上了跳舞,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到大華舞廳來跳舞。
大華舞廳的生意原本不如大都會,但是大都會上次被北平特務機關搞的一團糟之後,雖然重新進行了修繕,但是人氣大減,生意慘淡,原來的舞客們都覺得大都會晦氣,便一股腦地投向了大華舞廳。
張靜姝原本也是蘇州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讀過私塾,也上過女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後來家裡因故破落了,流落到北平賣藝,恰好被齊大元看中了,直接娶回家做了小老婆。
劉一鳴走到了葉知秋的跟前,笑著伸出手來,道:“這位小姐,能不能請你跳支舞?”
葉知秋看了劉一鳴一眼,今天他穿的是西裝馬甲領帶三件套,加上口袋巾等裝飾,褲子長度也不長不短剛剛好,髮型也是特意打理整齊的,但是這一切在葉知秋的眼裡顯得頗為滑稽,因為她看慣了劉一鳴的土鱉樣,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劉一鳴十分的尷尬,卻忍著小聲說道:“剛進來的這個女人就是張靜姝。”他們三個人之中,只有劉一鳴見過張靜姝,所以還需要他來告訴常凌風和葉知秋。
葉知秋忍住笑意,道:“知道了,你的領帶打歪了。”
常凌風也看到了劉一鳴歪歪扭扭的領帶,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的笑意,走上前去,大聲道:“這位先生,她是我的女伴,現在恐怕沒有時間和你跳舞。”
又低聲道:“注意一下你的形象行嗎?”
劉一鳴眉頭緊蹙,好好的衣服不穿,非要穿什麽西裝,這身皮穿在身上哪裡都不舒服,尤其是那條領帶,勒得脖子更加難受。
劉一鳴求舞被拒絕之後,惹來了周圍幾個人的嘲笑。
而常凌風和葉知秋都紛紛地朝著剛剛走進來的張靜姝看了過去。
和葉知秋的西式服裝不同,張靜姝今天穿的是旗袍和貂的組合,旗袍讓女人變得優雅風情,“貂”又讓她瞬間變得奢華高貴,她身穿印花旗袍,清秀複古,外面披一件鬥篷外套,矜貴又賢淑,清純又典雅。再看她的臉,妝容複古,紅唇豔麗,嘴角眉梢皆是風情,波浪卷發髻盡顯複古范,嫵媚又優雅,溫婉又綺麗。
舞廳裡女人們都盯著張靜姝的精致絕倫的俏臉,而男人們則盯著旗袍下開叉處的無限風情,就連常凌風也被張靜姝的美貌所吸引了,心道這個齊大元還真是有福氣,大半截入土的人還能娶到這麽一位嬌滴滴的美嬌娘。
葉知秋輕輕地咳嗽了幾聲,常凌風的目光才從張靜姝的身上拉回來,剛好遇到了葉知秋嗔怪的目光,忙低聲道:“任務,任務……”
葉知秋白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假公濟私。”
常凌風尷尬地一笑,漂亮女人到了哪裡都會引人注目,常凌風自己多看幾眼本也無可厚非,但是他對張靜姝可是沒有什麽企圖的,純粹是為了任務而已。
兩人走向了卡座,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剛剛進來的張靜姝。
女人因天真而可愛,因成熟而更具魅力。一個優雅的女人必定是一個成熟的女人。判斷女人是否成熟的因素不僅僅取決於女人擁有了多少財富,年齡多大,而是看她是否具有成熟的表現。而張靜姝只能是個天真可愛的女人,而不是以個成熟優雅的女人。從小的優越生活,讓張靜姝養成了愛慕虛榮的心理,這種心理不僅僅體現在物質上,更體現在她的情感世界上。
少女時代的張靜姝,是個完美主義者,自己儼然是仙女下凡,一定要找個王子,不一定要是頂級貴族的,至少也是世家的。沒想到她少女的芳心還沒有完全打開,家道便中落了,愛情故事中高大全形象標準的男主角成了一個泡影,換成了齊大元這種不堪入目的糟老頭子。她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和齊大元年紀差了近四十歲,雖然齊大元對張靜姝視百般寵愛,但是一個銀發老翁如何懂得少女的心呢?無論張靜姝怎麽不高興,齊大元哄她的辦法都只有一個,那就是買禮物,什麽貴買什麽。
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一度讓張靜姝感到陷入了無盡的深淵,於是開始覺得生活在遠方、愛情在別處。於是,她便將感情轉移到了自己的愛好上。
她這樣的年輕女人並不像當時的闊太太們平日裡就打打麻將、推推牌九那麽消遣,她更加喜歡的是藝術,曾經和一個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交往甚密,後來不知道怎麽讓齊大元知道了,再後來那個畫家就神秘的消失了,再也沒有在張靜姝的眼前出現過。
齊大元對張靜姝寵愛至極,雖然在外面放出狠話了,又旁敲側擊地告訴張靜姝不到到外面招蜂引蝶,但是張靜姝哪裡肯聽,只不過有了青年畫家的前車之鑒,其他的男人縱然有覬覦之心,但是並無膽量招惹齊大元,只能乾瞪眼、咽口水罷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所有的狂蜂浪蝶都選擇避開張靜姝,西村英太就是其中的一個。
張靜姝和西村英太是在舞廳認識的,西村英太英俊的面龐、成熟的氣質、不凡的談吐以及出眾的舞姿徹底地征服了張靜姝,兩個人沒多久就好上了。對於這種事,齊大元身邊的人大部分都知情,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把這件事告訴他,誰都不想觸這個霉頭,這個年代的日本人哪裡惹得起?
齊大元被軍務上的事情弄得團團轉,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寵愛的女人竟然跟日本人混到了一起。
本來和西村英太約好了今天晚上私會的,沒想到小林秀賴臨時召開會議,西村英太隻好爽約了。張靜姝感到十分的失落,隻好獨自到大華舞廳跳舞。
漂亮的女人更加容易發現漂亮的女人,張靜姝一走進舞廳之中便發現了卓爾不群的葉知秋,和葉知秋的高貴典雅相比,自己總是缺了點什麽似的。不過,很快,她心中的那一點點的不快就消失不見了,眼前一亮,看到了坐在葉知秋旁邊的常凌風,這個男子風度翩翩,似乎正在和穿黑色禮服的女人親切地交談著什麽,兩人有說有笑。
張靜姝找了個沒人的卡座坐了下來,絲毫不理會周圍女人們的指指點點和男人們火辣辣的目光,她從自己的黑色手包裡掏出一根高檔女士香煙,十分優雅地夾在兩指之間,點燃之後,放肆地吐著煙圈。她這種香煙是鮮花特製的無害煙,不會影響嗓子。
舞廳的音樂換了一首曲子,並剛才的旋律更加緊湊歡快。
“走,我請你跳支舞。”
“這……”
還不等葉知秋把話說完,常凌風牽著葉知秋的玉手緩緩離開卡座,環著她旋轉的到了舞池中央。
兩人一下舞池,立刻成為全場的焦點。他們跳的是雖然傳統的交際舞, 但是每個動作都完美無缺,常凌風似王子般氣宇軒昂,葉知秋則是公主溫文爾雅,雍容大方,那曼妙的身姿,在舞池中盡情灑脫歡快的舞動著,時而動如脫兔,時而靜若處子。幾個旋轉的舞步,搭舞的兩個人瞬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舞裙搖擺,常凌風很貼心的配合著葉知秋的舞步……
燈光也適時地打在了兩人的身上。
葉知秋看到自己成為全場焦點臉上感覺都要燒起來了,偏偏常凌風還是一臉很享受的樣子……
“看見麽,這位先生看起來真英俊啊。”
“那是,這位先生的相貌,能引得多少人的豔羨呢。”
“瞧啊,那位小姐和那位先生跳的舞太好了,他們兩個真的很般配呢!”
“是啊,咱們也就只能是看看的份,羨慕不來的。”
兩個人的配合完美無缺,閃動著動人的魅力,節奏越來越快,氣氛越來越烈,讓周圍的舞客們心靈上產生的巨大的震撼。漸漸的所有人都停下不動,自動給他們讓出地方。尤其是張靜姝,右手兩根手指夾著的女士香煙定格在空中,幽深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舞台上那對跳舞的俊男靚女,心底卻因兩人美妙的舞姿起了波瀾。
看起來確實是很般配……張靜姝拿起侍者遞過的高腳杯,手腕輕輕搖晃著酒杯,杯中的酒香輕溢,目光一直放在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上,輕抿了一口酒,灼燒的口感灌滿整個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