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無功而返之後,中島一雄一連幾天都是悶悶不樂,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小石橋被耍了情景。他的手下們個個屏聲靜氣,噤若寒蟬,只有千田英男從旁勸慰:“長官,這件事既然機關長閣下沒有進一步的追究,就不要過分地去想它了,還是以身體為重,中國有句俗話叫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要打起精神來好好計劃一下下一步的行動,力爭把這些神秘槍手都抓住。依我的判斷,他們是不會沉寂下去的,遲早還要露出頭來。”
中島一雄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捧著水杯,沉默不語,近幾年他的特務生涯中遇到的風雲變幻一幕幕地浮現在腦海之中。北平特務機關機關長的松室孝良,曾在“西北軍”中擔任軍事顧問,頗為了解當時中國的國情。當時華北地區由二十九軍和冀察政務委員會控制,以松室孝良為首的日本特務,利用各種手段意圖從內部搞垮二十九軍。
而中島一雄便是這個計劃的具體實施者。一方面是不斷地刺探二十九軍的軍事情報,包括駐軍、編制乃至軍事部署,甚至於細化到了軍隊領導人的家庭生活信息。另一方面,他利用一切機會培養親日派人士,為將來全面入侵打好基礎。在中島一雄的秘密安排下,他們深入調查了二十九軍大大小小軍官的信息,秘密監視著軍官的一舉一動,企圖利用他們的喜好來進行收買或者以此來策反他們身邊的人。
宋哲元是二十九軍的軍長,同時也是晉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因為他曾在中原大戰中公開反對過蔣介石,日本人認為他有親日的傾向,因此成了中島一雄的首要目標。中島一雄曾經和宋哲元秘密接觸,希望他簽訂《華北防共協定》,並脫離國民政府,以實現華北自治的目的。但宋哲元表示了嚴厲地拒絕,後中島一雄千方百計地對宋哲元進行糾纏,宋哲元一再躲避,後北平特務機關終於不再對他抱有幻想。
後來,中島一雄認為宋哲元的存在對他們吞並華北將是一個阻礙,決定對他采取行動,在楊村附近放置炸彈,企圖炸死宋哲元。所幸宋哲元經過時,炸彈未爆炸,日軍方的暗殺陰謀未得逞。
除了軍長宋哲元外,還有很多軍官都曾受到過中島一雄的策反,有的甚至直接被殺手暗殺。當時中島一雄曾經派人偽造宋哲元的文書手令,試圖擾亂二十九軍的指揮系統,但最後終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不過,由於中島一雄的優異表現,他被從行動隊長提拔為北平特務機關的二把手。
日軍佔領了北平之後,他的特務工作更加的順風順水,搗毀了很多軍統和地下黨的秘密交通線。但是此刻,中島一雄有種焦頭爛額、筋疲力盡的感覺。
中島一雄喝了口水,閉上眼睛,仍然停止不下紛亂的思緒。
千田英男深知中島一雄的憂慮,但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輕聲說道:“長官,今天晚上有個舞會,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去參加一下?”
中島一雄站起身來,努力裝出一副輕松的表情,問道:“是哪裡的舞會?”
“是祝賀1866部隊平村久之榮升為副部隊長並晉升為大佐軍銜的舞會。”1866部隊是絕密部隊,其性質也決定了和北平特務機關平時多有往來,是以中島一雄和千田英男都接到了請帖,只不過中島一雄心煩意亂,根本沒有時間理會。
“哦。”中島一雄倒是對平村久之有點印象。
在北平城之中,除了1866部隊之外,還沒有哪個日軍的部隊和機構不是北平特務機關平蹚的。1866部隊的秘密等級是他們北平特務機關也難以插進針去的,可見大本營對其的重視程度。之前關於1866副部隊長人選的事情一直鬧得沸沸揚揚,在人選尚未確定之前,中島一雄也曾經猜測過,此時1866部隊下屬的三個科可以說是人才濟濟,西村英太是最有力的競爭者,其次是菊地次郎,兩個人的業務能力素質都出類拔萃,上面會讓誰當這個副部隊長呢?
平村久之這匹黑馬從中殺出,可謂是驚爆了所有人的眼球,三個科長中他是最不得小林秀賴歡心的一個,但是偏偏成為了勝利者。當然了,這都要怪西村英太和菊地次郎兩個人太作了,結果弄了個一死一傷,讓平村久之平白無故地撿了一個大便宜。
這個平村久之,自己倒是該去會會的了。
按照中島一雄的意思,千田英男叫麻四和應豐年到北平特務機關來開會。因為想來想去,日本人對付中國人不如讓中國人對付中國人,麻四和應豐年一直都是北平城之中的地頭蛇,無論城頭如何變換大王旗,這兩個家夥總能夠隨行就市。麻四的視力主要在北平城之中,而應豐年的實力就要強的多了,他在城裡城外都有自己的地方武裝,不但武力下鄉強行收租收稅,還設置崗哨盤查過往行人,並四處捕捉地下黨和遊擊隊員,欠下了累累的血債。
這天晚上的時候,葉大龍出門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偷偷的在跟蹤自己,於是在一個小胡同之中設計將其抓了,剛開始還以為是應豐年的人,仔細盤問了半天,這個人自稱叫作程建文,就是來找自己的,還說兩個人是親戚。
葉大龍當時就愣了,眼前的這個家夥,他從來就沒有見過,更談不上認識了。他警惕地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麽找到我的?”
程建文說道:“我家裡的老娘,和你母親是堂姐妹,經常聽我爹說起過你,這次我從河南老家來北平做生意,我爹就說讓我有時間順道來看看你和大姨。”說著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裹之中拿出了河南當地的特產,其中還有兩雙鞋,是手工納的布鞋。
葉大龍一看到這些,眼眶頓時就濕潤了。這雙布鞋的做法跟他母親的做法是一模一樣的,他的母親在5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睹物思人,心中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程建文畢竟算是自己的親人,葉代龍請他去飯館裡吃了一頓,對他說道:“北平城現在也不太平,這裡日本人統治著生意也不好做,你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一下,就趕緊回老家吧,回去之後向我姨問好!”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5塊大洋給了程建文。
程建文推脫了半天,這才將錢收下,他滿口答應說道:“好,我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了,馬上就回老家。對了,表哥,你剛才說北平城之中不太平,我好像也聽說了這件事情,聽說最近死了不少日本人,也不知道是誰乾的!不過聽起來真是解氣!”
葉大龍聽到自己這個表弟雖然是一個小生意人,但是剛才說的一番話非常的有正義感,不僅多說了兩句:“日本人在我們中國的時間也長不了,可以說,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程建文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希望能夠多聽到一些這樣的消息,實在是真給咱們中國人提氣。”
葉大龍說道:“行了,這些事情你就不要去關心了,好好做你的生意比什麽都強。”出於親情的考慮,他並不希望自己的表弟牽涉到這種危險的事情當中來,這才好言勸慰。
吃過飯之後,葉大龍送走了程建文。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個表弟,並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他生意上的事情,而是調頭就去了應豐年的家裡。
程建文的確是葉大龍的表弟不假, 但他並不是來北平做生意的,也不是專程來看葉大龍的,而是被應豐年從河南老家“請”過來的。應豐年千方百計摸清楚了葉大龍的底細,決定通過他的親戚入手,道理非常的簡單,因為葉大龍的表弟貪財。
應豐年實在是老奸巨猾,他派程建文去葉大龍那裡探探底,並給了他十塊塊大洋,答應等將來事情辦妥之後,再送上十塊大洋。愛財如命的程建文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聽了程建文的匯報之後,應豐年立即感覺到事態嚴重了,他推斷葉大龍應該是和那些神秘槍手有聯系的,不然就不會用這樣的口氣和程建文說。
程建文說自己任務也完成了,應豐年應該兌現當初答應剩下的十塊大洋,結果不僅沒有要到,還被應豐年狠狠的威脅了一頓。應豐年的一個手下將盒子炮直接頂在了程建文的腦門上,惡狠狠的說道:“你他媽是想錢想瘋了吧,我大哥已經給了你十塊大洋,可是你打聽回來的消息有個屁的用啊?實話跟你說了吧,你那個表哥葉大龍有問題,他竟然敢對抗日本人,哪天腦袋掉了都不知道,你是他的親戚,沒準也得一塊兒跟著吃瓜落。要想活命的話,到時候還得靠我大哥來出面保你,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另外的十塊大洋我可以給你,但那是給你買棺材的錢!”
程建文沒想到自己落入了這樣的一個騙局之中,嚇得臉色蒼白,渾身冷汗直冒,隻得答應繼續替應豐年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