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宏拓在下達完命令之後,立即帶著手下向油庫匆匆趕去。在路上的時候,再一次發生了爆炸,燃油四濺,瞬間點起更多的火焰,呼呼升騰。火舌四躥、瞬間點燃一切,油庫庫區之內數股濃煙伴隨著火焰、升騰而起。
吉野宏拓和手下的鬼子士兵和偽軍官兵們,凝視著逐漸升騰的火焰,眼底皆是恐懼之色。尤其是這些鬼子士兵們,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大隊長會下達這樣的命令,這明明就是讓他們這一百多號人去送死。
眾人緩緩地收回目光,將其投到了吉野宏托的臉上,都盼望著他能夠回心轉意、下達撤離的命令。
吉野宏拓凝視眾人,眼底閃過決然之色,此時的油庫濃煙冒起、火焰高躥,整座庫區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一般,饒是天神下凡也難以挽回了,這一瞬間,他已經做好了葬身火海的準備,咬著牙道:“八嘎,都停下來幹什麽,繼續前進,開路!”
鬼子兵和偽軍們聽到命令之後頓時如喪考妣,低頭耷拉腦的往前走,個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吉野宏拓狠狠地在一個鬼子士兵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厲聲喝道:“八嘎,你還算是帝國的勇士嗎,加快速度!”
“哈依!”那鬼子士兵重重頓首,絲毫不敢反抗,邁開小短腿往前小跑起來,只是這種速度並沒保持太長時間,很快就融入了幾乎是在蠕動一般的行軍隊伍中。
等到了距離油庫還有一百多米的地方,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皮膚已經被大火炙烤的生疼了,眼瞅著油庫庫區圍牆和房屋倒塌、門窗俱毀,連院子裡種的大樹都在燃燒著,一切籠罩火焰、飛速焚毀。
吉野宏拓雖然做好了決死的準備,但依然被騰騰大火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他的目光直逼火焰,卻又被那火光照得幾乎睜不開眼睛。夜色中、大火呼呼燃燒、直衝天際,染紅半邊天,炙熱溫度下、火光映襯下,他的心已經與這無可逆轉的火勢交織一片、打作一團、凌亂至極。
正在此時、一道巨響猛然炸開,整個大地都跟著顫抖起來,吉野宏拓的眼前驟然出現了無數道飛舞的火焰流星,鋪天蓋地朝著他和他手下的鬼子士兵和偽軍們激射而來。這些家夥們再也無法抵製內心的恐懼,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之下,拚命地四散奔逃。
“快,快撤……”
“大火來了,我不要被燒死……”
“啊……救救我,救救我……”這是一個被石頭絆倒的鬼子發出的呼救,然而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已然沒有人會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了,不斷地有人踏著他的身體甚至腦袋奔逃,受傷的鬼子呼救聲越來越虛弱,最終歸於沉寂,隻留下從嘴角噴出的數蓬鮮血,灑在雪地上,兀自淒紅。
吉野宏拓像是魔怔了一般,兀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癡癡地望著撲面而來的火球,鬼子中隊長看到長官身處險境之中,急忙伸手去拉吉野宏拓,卻被奮力的甩開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轟……”更加猛烈的殉爆開始了,連距離主庫區比較遠、單獨存放的兩個油罐也忍受不了高溫的炙烤,發生了爆炸,一時間,整個天地都劇烈震顫起來,仿佛世界末日一般。至此,南苑機場油庫十幾個油罐無一幸免。
鬼子中隊長不顧一切地向後跑去,直到即將跑出了危險地帶,驀然回首,依稀看到一個身影正在向著大火緩慢地移動。
“大隊長閣下……”鬼子中隊長用已經近乎沙啞的喉嚨喊起來。
沒過多久,那熊熊的大火就像是一頭凶猛的怪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將吉野宏拓的身影完全吞沒了。
“大隊長閣下……”鬼子中隊長再次發出淒厲的哀嚎聲,他知道吉野宏拓再也回不來了,吉野宏拓是想用自己的犧牲,來避免被送上軍事法庭、最終切腹謝罪的下場,這樣他也算是戰死在了戰場上,其家人也會有撫恤,而不會在頂著罪人家屬的帽子過活。
大火已劇烈到躥上半空,目光所及之處,天地之前的一切皆在騰騰燃燒,濃烈的煙霧熊熊漫出,彌漫視野。
……
與吉野宏拓的“慨然赴死”的淒慘下場相比,南苑機場的另一名守備指揮官小島俊也並不是顯得十分輕松。他的防區內有上百架日軍的戰鬥機、轟炸機和偵察機,對於資源稀缺的島國而言,這些能夠上天的鐵家夥可都是無價之寶,無論哪一架飛機出了問題,都是天大的事情。
油庫的爆炸發生之後,小島俊最怕的就是殃及到藏在機窩裡的飛機,所有的鬼子士兵嚴陣以待,他命令五個鬼子士兵為一組,守在機窩的四周,機在人在、機亡人亡。
正在小島俊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通訊兵匆匆地來到了他的面前,頓首報告:“大隊長閣下,剛剛得到了司令部的最新通報,偷襲機場油庫的支那軍隊正在試圖突破皇軍在方家莊一帶的防線,雙方已經展開了交火。”
“納尼,方家莊?!”
聽到這,小島俊就什麽都明白了。
敢情連方面軍司令部的高參和長官們也被中國人的聲東擊西的戰術給欺騙了,人家偷襲了戰俘營和油庫之後,明明是往西撤離了,那些自大的長官們竟然還下令封鎖另外三個方向,簡直是愚蠢和可笑至極。
不過,這一切,小島俊也只能是腹誹一番了。
事實就如吉野宏拓猜測的一樣,只不過這一切他是再也看不到了。
小島俊的副大隊長龜田聽了之後長出了一口氣,道:“大隊長閣下,這下我們終於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膽了,是不是讓機窩的士兵們撤回來一部分?”
小島俊連理也沒理龜田,問那個通訊兵:“對方的兵力有多少人?”
“好像只有十幾個!”
“納尼?”通訊兵的回答再次刷新了小島俊的認識。
“確實只有十幾個人,但是戰鬥很是強悍!”通訊兵補充說道。
小島俊暗自思付著,這夥人的戰鬥力當然不會太差,不然怎麽可能劫走戰俘、放火燒掉機場油庫呢!這一切足以說明,這支部隊的指戰員並非尋常之輩,聯想到前幾日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刺殺、爆炸時間,幾乎就可以確定是同一夥人乾的。
面對這樣的對手,他怎麽敢掉以輕心,雖然現在小島俊並不知道他的對頭吉野宏拓已經葬身火海了,但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吉野宏拓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誰知道這夥中國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誰知道他們在機場會不會留暗招,下一刻,小島俊咬牙切齒地對龜田吼道:“命令,所有守衛飛機的士兵嚴陣以待,不得有任何的松懈,否則軍法從事!”
龜田愣了,小島俊難道是自己跟自己較勁呢?中國人都已經撤離了,還有必要這麽緊張嗎?
“八嘎,還不趕緊去!”看到龜田無動於衷,小島俊終於發努了。
“哈依!”龜田灰溜溜的去傳達命令了。
……
永定河起源於山西省寧武縣管涔山,上遊稱桑乾河,穿越太行山進入門頭溝後,稱永定河。自源頭奔騰700多公裡,最終進入渤海灣。據說,永定河從上遊攜帶來大量的泥沙,沉積在太行山與燕山之間的開闊地帶,形成了北平城建城的地理基礎。若是正值金秋,永定河河床寬闊,黃沙土伴著潺潺流水,周圍的樹木、蘆葦呈現出一派秋色,景色美不勝收。
但是,現在正值隆冬時節,又是深夜之中,天灰朦朦的,無數雪花在呼嘯的寒風中漫天飛舞,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被重重白紗遮住一般。河水早已結了冰,上面又覆蓋了雪,只有河心尚未凍實,與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偌大的寬闊河面像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小蛇。河邊成排的白楊宛如披了一件件白色的外衣,枝乾隨著寒風的呼嘯左搖右擺。
對於永定河,常凌風並不陌生,但是就是在他剛剛到達河畔的時候,他們一行就遇到了鬼子的阻擊。
原本他帶著劉一鳴等人在鬼子的防線之間穿梭有余,就在即將通過永定河的時候,一隊鬼子突然出現在了對面的橋頭,打了常凌風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說起來,也是常凌風大意了,只要通過了永定河,再往西走不遠,就進入了山區,鬼子再想追他們的時候就為時已晚了。
常凌風也是人,在即將跳出包圍圈的時候產生了松懈的心理,一個戰俘老兵當場被鬼子打死,不過鬼子的火力暴露之後,其威脅就小了很多,其余的戰俘們都就近隱蔽了起來。
劉一鳴當時就急了,急得直冒火,鬼子堵在對面的橋頭,相當於把他們向西撤退的路堵死了,要是再想從另外的橋過河,起碼要多繞上一個多小時的路,那個時候天都要亮了,必然會暴露在鬼子的各路追兵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