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工們集合點呼時,鬼子讓胖翻譯官帶著大家唱歌、喊口號。其中口號有:“日華親善”“建設新政權”“建設新秩序”等等。喊口號時,誰喊得聲音不大,就不給誰飯吃。這對勞工們來說,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大家都不願意喊,但又不得不喊。後來,一些勞工在喊口號的時候對口號進行了改編,“日華親善”改成了“日華搗蛋”,“日華”兩個字喊得很響,“搗蛋”兩個字喊得很含糊。“親善”和“搗蛋”發音有些相近,很多人一起喊,聽不出什麽不同。久而久之,300多名勞工都掌握了這種偷梁換柱的方法,每次口號還喊得很整齊。鬼子和漢奸覺得這些勞工大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農民,能把口號喊成這樣已經非常滿意了。看到鬼子一臉滿意的表情,有的勞工忍不住竊笑。
但是,勞工們始終不願意拜鬼子那個什麽狗屁天皇,在勞工們的心裡,鬼子已經夠可惡的了,讓人恨得牙壓根兒直癢癢,更別提他們的大頭目了,那還不是壞得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的主兒啊。不少勞工在拜天皇的時候,都在小聲嘟囔著咒這老家夥早日兩腿兒一蹬歸西。盡管,小隊長小島采取毒打、關押等手段,對一些公然敢對天皇不敬的勞工進行了懲罰,但收效不大,看得出來大部分的勞工們即使是拜了也是在應付了事。為此,小島感覺到非常頭疼,這樣下去久保中隊長肯定會質疑他的領導能力。於是,他找來胖翻譯官商量這件事:“劉桑,你的怎麽看?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小島太君,依小的看,這些勞工一個個的都是犯賤,現在是什麽世道,外面餓死的人有的是,在皇軍這裡有飯吃、有地方住,讓他們每天拜天皇陛下,他們不但不感謝陛下的大恩大德,感謝小島太君的仁慈,還老大的不樂意,我看他們就是皮子癢癢了,得狠狠收拾他們!”
“劉桑,你的這個建議沒有用,你的也已經看到了,我們已經懲罰了很多人,但是結果呢?”小島臉色一沉道。
看到小島不悅,胖翻譯官連忙說:“是、是、是。卑職說錯話了。”
此刻,小島顯然沒有聽進胖翻譯官誠惶誠恐的道歉,他並沒有理會胖翻譯官,而是用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頭腦裡緊張地思考著。
“小島太君,要不讓小的到勞工裡面摸摸情況,看這幫泥腿子到底怎麽想的,回來之後咱們再做打算?”胖翻譯官小心翼翼地說道。
“額,你的剛才說什麽?”剛才,小島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並沒有聽清胖翻譯官的話。
“要不讓小的到勞工裡面摸摸情況,看這幫泥腿子到底怎麽想的,回來之後咱們再做打算?”胖翻譯官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說得很慢,生怕小島沒有聽清。
“呦西,呦西,對,摸摸情況。你們中國有句古話,叫‘知己知彼,百……百……’”小島一時想不起來下半句是什麽。
“百戰百勝,百戰百勝。小島太君,您對中國的文化研究得真是透徹啊,小的佩服、佩服!”胖翻譯官向小島豎起來了大拇哥。
“劉桑,你的真會說話。事不宜遲,你的趕緊去摸情況的乾活。”
“哈依,小的這就去!”胖翻譯官立正敬禮,扭著碩大的屁股走了出去。
胖翻譯官和工區把頭苟有財走到工區的時候,常凌風他們正在乾活,由於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最近幾天的任務基本都能獨立完成了,倒也不用守富他們三個怎麽幫忙了。
胖翻譯官先到山溝裡找了幾個開采石頭的勞工問了問,又到裝卸區和幾個負責裝車的勞工聊了起來。
大夥一看今天情況有點反常啊,平時裡這貨都是耀武揚威的,沒少欺負大家夥兒,怎麽今天見到誰都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呢,這小子一準兒沒憋著什麽好屁。
不一會兒,胖翻譯官和苟把頭來到了沙場。剛才問了好幾個人,回答都是支支吾吾的,有的見了自己乾脆話也說不出來了,更別說給自己提供點什麽好的建議了。剛才明明是自己提議向勞工們摸情況的,要是這樣空著手、一點成績也沒有的回去,肯定交不了差啊,不得被小島太君訓啊,想到這裡胖翻譯官感覺頭都大了好幾圈。
“孫守富,你過來下?”苟把頭招手說道。
守富正在埋頭往獨輪車裡裝沙子,聽到有人叫自己,抬頭一看是苟把頭,擦了擦頭上的汗,沒好氣地說道:“叫俺啊?”
“廢話,不叫你叫誰啊?趕緊過來。”
“哎。”守富答應一聲,放下鐵鍬,彎下腰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這次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我說,你快點,沒吃飯是不是?”苟把頭氣得小胡子都翹起來了。
“飯吃了,沒吃飽。”守富回答得倒也是實話,自打來勞工訓練所以來,自己就從來沒吃飽過。
“你他媽的就是個飯桶,就知道吃,總有一天得吃死你!”看到守富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苟把頭心裡這個氣啊,揚起手中的皮鞭就要向守富抽去。
“慢!”胖翻譯官揮手攔住了苟把頭的皮鞭,“讓我和他說說。”
“哎,您老請。我就是嚇唬嚇唬他。”苟把頭向胖翻譯官陪了個笑臉兒,繼而轉向守富:“一會兒劉翻譯官問你話,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聽到沒有?”
“我說守富啊,這皇軍每天在點呼的時候,讓你們拜天皇,你們是怎麽做的啊?”
“俺們拜了啊。”守富甕聲甕氣地回答道。
“哼。”胖翻譯官冷笑了一聲,道:“拜了?就你們那樣也算拜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們心裡的不情願。”
“反正俺們拜了。”守富氣呼呼地道。
在這樣下去,恐怕守富要吃虧了。正在旁邊裝沙袋的小吳趕緊把肩上的沙袋扔在地上,一路小跑跑了過來,氣喘虛席地道:“劉……劉……劉翻譯官,他……他是個混人,你問他能問出什麽來啊?”
胖翻譯官還沒說話,守富先不樂意了:“你才是混人,你們姓吳的全家都是混人!”
小吳一個勁兒地朝守富使眼色,無奈守富根本沒看到,他現在已經是被小吳氣得火冒三丈,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出來,紅著臉破口大罵道:“呸,你姓吳的什麽東西,敢罵老子,老子非劈了你不可。”說著擼起袖子就要向小吳動手。
“啪。”苟把頭手中的皮鞭脆生生的抽在了守富的肩膀上,一條血痕頓時顯了出來。
守富眉頭一皺,原本攥緊的兩隻拳頭握得更緊了,兩腳向前邁了一步,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向下狠狠瞪著苟把頭,鼻孔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苟把頭喉頭一動,咽了口吐沫:“他媽的,你想幹什麽,反了你了。”守富有一米八幾的身高,而苟把頭隻有一米六五的樣子,單單從氣勢上而言,守富是佔了絕對的優勢的。但在這工區的一畝三分地上,他苟把頭除了敬著日本人,還有誰敢不給自己面子,怎麽說他苟有財在勞工們面前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人,想到這兒,苟把頭把腰挺了挺,又要抬手打人。
小吳趕緊上前一步,站在了苟把頭和守富的中間,對著苟把頭說道:“苟爺,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把您老的身子骨兒氣壞了就不值當了。”
“滾,別攔著老子,今兒老子非教訓教訓他。”苟把頭著實生著氣。
“算了,算了,耽誤了小島太君的大事可不好。”胖翻譯官不緊不慢地說道,雖然都是鬼子的狗腿子,但胖翻譯官也看不慣苟把頭的做派,心道這貨就只會吹胡子瞪眼來硬的,遇到事情不會動腦筋,粗人一個。
聽到胖翻譯官將小島搬了出來,苟把頭不再堅持,用皮鞭指著守富惡狠狠地道:“行,你小子給老子等著,總有一天老子讓子好看。”
“傻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乾活兒去,還要惹苟爺生氣不是!”小吳伸開雙臂使勁要將守富推走,可守富這塊兒太大了,退了幾下沒推動。這時老徐不知道從哪裡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拉起守富就走。
“呸!”苟把頭向著守富離開的方向吐了一口。
“那你說說看, 到底是怎麽回事?”剛才被守富和苟把頭這一鬧,談話已經偏離了正題,事情解決了,胖翻譯官趕緊問道。
“天皇,我們不認識啊!”小吳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劉翻譯官,我們之前隻聽過大清的皇帝,就是現在已經被趕出了紫禁城的那位,至於那個什麽天皇,我沒見過,不認識。”小吳回答道。
“怎麽跟劉翻譯官說話呢,找揍是不是?”苟把頭抬腿就在小吳屁股上踢了一腳。
“別,讓他說。”胖翻譯官不耐煩地看了苟把頭一眼,心說,你他媽能不能消停會兒,老給老子找事兒。
“您看啊,讓一個大夥兒拜一個根本都不認識的人,這人跟大夥不親,大夥兒心裡能沒有想法嗎?”
“嗯,有道理。”胖翻譯官扶了扶眼鏡腿,“你有什麽好辦法?快說來聽聽。”
“這個……,我也還沒有想好。”
“嗯,好吧,如果能為皇軍分憂,那可是大大的有賞啊。”沒有得到好的辦法,胖翻譯官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找到了勞工們不愛拜天皇的症結所在,這下回去之後,最起碼向小島太君匯報的時候不會挨罵了。
“你們還有誰有好辦法?皇軍大大有賞。”苟把頭大聲向沙場上正在乾活兒的勞工們問道。
勞工們都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再者說了,現在幫日本人做事是迫不得已,要是再幫日本人出主意,那不得叫人戳脊梁骨啊。
見勞工們都沒有反應,胖翻譯官和苟把頭起身就要走。
這時,不遠處的一個聲音響起:“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