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范正和渡邊純一郎在山中的一處樹林中席地而坐,森田范正看了看一旁坐臥不安的渡邊純一郎,笑著道:“渡邊君,你內心一定很困惑,甚至非常不解,我為什麽對這次任務一點都不著急是吧?”
“哈依”。渡邊純一郎重重頓首,老實說道,“卑職確實很困惑,這並不像大佐閣下一貫的風格”。要知道在去年,聯隊長森田范正親率第15聯隊隻用了十天的時間就從永定河沿著平漢線向南推進到了三百裡之外的保定,並突破了國民軍的第二道防線,將國民軍第52軍第2師、第25師打得節節敗退。
渡邊純一郎道:“獨立團雖然給駐蒙兵團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但是駐蒙兵團那些家夥到底有幾斤幾兩我們還是清楚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能夠在我們第15聯隊身上討到便宜。卑職認為,我們應該抓住戰機,速戰速決,將獨立團之主力消滅在察哈爾右旗東側一線。”
森田范正搖搖頭,卻並沒有立即跟渡邊純一郎爭執,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副手在打過幾次勝仗之後,已經產生了嚴重的輕敵心理,而且人家說的沒錯,駐蒙兵團部隊的戰鬥力確實不夠他們華北方面軍瞧的。
這時候,森田范正的內心無疑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事實真如渡邊純一郎說的那樣,不是獨立團太強了,而是獨立混成第二旅團的戰鬥力太弱了,這才讓獨立團屢屢得逞,自己親率步兵第15聯隊殲滅了獨立團,那絕對是個不小的功勞。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獨立團如渡邊純一郎所說,因為那樣才富有挑戰性。
不過,當前,他還是想說服一下渡邊純一郎的,不然這個家夥在執行自己的戰術指揮的時候很可能因為輕敵心理,而犯下致命的錯誤。
森田范正道:“渡邊君,發生在牤牛山的戰鬥想必你聽說過吧?”
渡邊一郎點點頭,這件事他當然知道,步兵第12聯隊聯隊長原口啟之助被俘虜,聯隊旗被獨立團繳獲,不要說是他們近在遲尺的華北方面軍了,即便是整個皇軍范圍內都傳遍了,事情太令人震驚了。
森田范正神情嚴肅地道:“據我所知,當時的戰鬥,獨立團僅僅是出動了一個步兵連、一個騎兵連和一支特戰小分隊而已。就憑著這三支部隊不到兩百人,就把一個1000余人的步兵聯隊耍的團團轉,還被端了指揮部,難道憑這些還不夠引起我們的重視嗎?”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聲音變冷了。
“納尼?”渡邊一郎心中一凜,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在戰報上並沒有看到獨立團出動了多少的兵力,還倒是獨立團傾巢出動之功呢,現在聽說不到二百人,如果之前的感覺是震驚,那麽現在的感覺就是完全不可思議了。之所以戰報上並沒有寫那麽詳細,是因為從駐蒙兵團到陸軍大本營在這件事上做了減法,為的就是遮醜,盡可能的消除影響,不給其余的皇軍部隊和將士們造成太大的心理壓力。
森田范正提醒道:“渡邊君,請注意,只是不到二百人而已。他們利用步兵第12聯隊急於求成的心理,多次將該聯隊調動分割成了若幹部分,以便逐個擊破,原口啟之助也正是因此才吃了大虧。”
森田范正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本來步兵第12聯隊在漢廠營一帶是佔據有利地形的,但是他們卻被支那人引誘進入了茫茫的牤牛山之中,兵力無法展開,結果傷亡慘重。獨立團的部隊滲透力極強,尤其是那支特戰隊,他們經常會化裝成皇軍的士兵,突然從背後發動攻擊,打皇軍一個措手不及。”
“難道他們也都會日語?”渡邊純一郎忍不住問道,“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中國人和日本人本來在長相上就極為相似,若是中國人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那豈不是混進皇軍隊伍中是輕而易舉的事。
“是不是都會我不敢說,但是他們的團長,也就是那個叫作常凌風的家夥的確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在常岡寛治遇襲等一系列行動中,,此人都采取了化裝滲透的方法,實在是讓皇軍防不勝防。”森田范正道。
為了取得戰鬥的勝利,森田范正沒少在對手身上下功夫。
“實在是太狡猾了,這個狡猾的支那人!”渡邊純一郎咬牙切齒地道。
“狡猾?”森田范正苦笑著搖頭,“何止是狡猾那麽簡單?這是智慧的體現,是謀略。中日兩國都喜歡對弈,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也是個手談的高手。我對他歷次的戰報都進行了仔細的研究,可以說他對戰場的形勢計算非常的精確,每一步都在算計之中,皇軍一直都被他牽著鼻子走,十分的被動,這也是我們多次失利的原因。”
渡邊純一郎不得不承認森田范正說的都是事實,但還是有些不服氣地道:“大佐閣下,我聽説這個常凌風經常身先士卒衝鋒在戰鬥一線,作為一個團級的軍官,這樣的舉動是否是太魯莽了?”
森田范正道:“之前,我和你有同樣的想法,在皇軍內部,別說是一個大佐級別的軍官衝在一線了,就是大隊長們也不一定會在陣地的最前沿,從這點來說,我們皇軍確實是太官僚了,不在一線陣地上,怎麽掌握戰場形勢的變化,又怎麽能夠審時度勢地作出相應的指揮?”
森田范正的這一番話,讓渡邊純一郎無言以對,人家句句說的都是事實。
森田范正又道:“單單從這一點來看,這個常凌風的身上確實有許多可取之處,值得我們學習。這種話我也不情願說出來,你也不願意聽,但這都是事實,獨立團在短時間之內發展壯大,並且在和察哈爾駐軍的歷次戰鬥中獲勝,這並不全是運氣的緣故,我們這個對手真的很不簡單。”
渡邊純一郎說道:“按照大佐閣下的意思,那這個常凌風和獨立團豈不是很難對付了?”
“也並不完全沒有機會!”森田范正搖頭道,“只要是人就一定會存在弱點,就不可能不犯錯誤。”
“哦,是嗎?”渡邊純一郎來了興趣,問道,“還請大佐閣下明示!”
森田范正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望著樹林外晚霞掩映下的遠山,若有所思地道:“常凌風考慮問題十分周全,想必步兵第11聯隊、小笠原大隊都已經在他的棋盤上了。”
渡邊純一郎已經跟了過來,訝然道:“那他豈不是胸有成竹了?”
森田范正道:“渡邊君,你忘了,這棋盤上還有另外一顆棋子,並不在常凌風的視線之內!”
渡邊純一郎恍然大悟:“您是說咱們步兵第15聯隊?我怎麽一開始把這個給忘了。”
森田范正笑著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說的恐怕就是你這樣的吧。”
渡邊純一郎尷尬地笑了笑,氣氛反而變得輕松了許多。
森田范正道:“如果我們一直不被獨立團發現,那我們就會一直佔得主動,直到我們有把握給獨立團致命一擊。”
“大佐閣下的意思是,像是毒蛇一樣隱藏在角落裡,等待時機,向敵人亮出獠牙?”渡邊純一郎愛好文學,此刻他發揮出了豐富的想象力。
“妙,正是如此,你這個比喻很形象!”森田范正拍著手稱讚道,“我想,即便是常凌風的應變能力再強,到時候也會無力回天的。”
渡邊純一郎皺眉問道:“大佐閣下,現在獨立團不知道我們,但是我們也同樣不知他們的作戰部署啊,這豈不是兩個瞎子打架嗎?”
森田范正幾乎被這個家夥逗樂了, 忍著笑道:“渡邊君,別忘了,小笠原大隊就是我們的魚餌,只要有著魚餌浮在水裡,就一定能夠找到獨立團這條大魚。”
渡邊一郎有些似懂非懂,道:“那請問大佐閣下,具體的計劃是怎麽樣的呢?”
“我們這次一定要佔據絕對的主動,絕對不能被獨立團牽著鼻子走,不然一定得落到他的算計當中。我會馬上電令小笠原大隊向七星鎮方向運動,獨立團發現之後也一定會有所動作,只要我們能夠以靜製動,就一定會佔得戰場上的先機。”
渡邊純一郎暗暗叫好,盡管他並不知道這計劃實施起來具體的效果會怎麽樣,但是單從理論上來說,無疑是非常完美的一個計劃。森田范正的年紀還有比他小上三四歲,但是職務卻比他高。之前渡邊純一郎還有些不服氣,現在看來森田范正當這個聯隊長也是實至名歸,他確實有一定的過人之處。
“大佐閣下,天馬上就要黑了,您還是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吧,晚上還要趕夜路呢!”渡邊純一郎十分關切的說道。作為一名副手,他並不需要關注全局,最重要的是起到輔助作用,找準自己的定位。
“嗯!”森田范正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命令部隊,抓緊時間休息,半個小時以後出發!”
“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