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元當然不會告訴林秉軍他並不是不當一回事，若是林秉軍知道茂川公館對海河碼頭倉庫火拚的事情上了心，那林秉軍肯定會拿著雞毛當令箭，在他的眼裡，中國人多半都是這樣的。林秉軍雖然跟著陳坤元多年，對販毒、製毒業務上的事情也比較熟悉，關系網也在，但是在秋木元的眼裡，這樣的人是不具備領導能力的，起碼他在殺伐決斷方面就跟陳坤元差得太遠了。

當林秉軍走了之後，秋木元便安排人去調查這件事，倉庫的現場凌亂不堪，又被大雨衝刷過，能夠提供線索的證據並不是很多，所以秋木元的偵破重點放在了陳坤元被劫的兩批貨上，秋木公館的外勤人員在一夜之前就查抄了石子文的所有工廠和窩點，但是他們只找到了一批貨，而所謂的第二批被劫走的貨連個影子都沒有。

接著又是查近期有沒有出貨，得到的消息是根本沒有。秋木元這就納悶了，難道石子文還有別的秘密窩點瞞著自己。就在秋木元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叫作松島健的人走了進來，這人是石子文聘用的日方經理，說白了就是利用松島的島國人身份，跟當地的日軍駐軍和特務機關溝通聯絡的。

與陳坤元聘用的岡田不同，這個松島健根本不關心石子文的販毒、製毒，他是只要有錢賺就行，偶爾的替石子文賣賣老臉、走走關系，業務上的事情基本是不管的。所以，當秋木元看到松島健的時候很是納悶，按理說石子文都已經失蹤了近一天的時間了，這個松島健才露面，若秋木元是石子文的話，說什麽也得解聘了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

“秋木君，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匯報。”松島健表情凝重地說道，同樣都是島國人，松島健在石子文面前是大爺，但是在秋木元這裡只能是孫子。

“哦，松島君最近的日子過得很愜意嘛！”秋木元戲虐地說道，“我聽說你們的老板出了事情，難道你一點不知道?”

“這個……”松島健老臉一紅，最近他跟一個從京都來的藝伎打得火熱，根本就沒有時間顧及石子文和生意上的事情，昨天發生海河碼頭的事情他是下午三點多才聽說的，因為那時她剛剛起床出門，“秋木君，我也是不久之前剛剛聽說的，我今天來，就是向閣下匯報這件事的。”

“難道跟石子文有關?”秋木元頓時來了興趣。

“哈依！”松島健重重頓首。

“說說吧！”秋木元連讓座都沒有，在他的眼裡，松島健這樣不務正業的家夥是不值得尊敬的。

“石子文想要見您！”松島健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十分神秘地說道。

“納尼?”淡淡的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一般，距離發生在海河碼頭倉庫的火拚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松島健動用了所有的關系去尋找石子文，但是這個家夥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到處都找不到。

“松島君，石子文在哪裡?”秋木元不淡定了，一下子從大班椅上彈了起來。

松島健看了看門的方向，低聲道:“車子就在外面等著您，還請您移步。”

秋木元疑惑地看著松島健:“你搞什麽?難道這個石子文不能來見我，是不是怕我殺了他?”

松島健說道:“秋木君，您誤會了，石子文沒有別的意思，他也不是怕你，否則為何要見您呢?他是怕陳坤元的人對他不利，您知道的，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發生，不僅僅是陳坤元的，就連其他做煙土、白面生意的人都在盯著他。”

秋木元點點頭，天津的盤子裡的蛋糕就這麽大，自然是分蛋糕的人越少越好，

石子文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才會通過松島健跟自己聯系，看得出來這個石子文還是比較有心計的。松島健又道:“秋木君，請您放心，您的安全是有保證的，當然，您也可以帶一部分保護您，但是我覺得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秋木元冷笑了一聲，石子文恐怕還沒有這個膽子吧。

秋木元隻帶了兩名護衛，便驅車跟著松島健來從日升洋行出來了，他公開的身份是日升洋行的經理，真實的身份則是茂川的助力，在茂川公館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些茂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幾乎都由他去做，因此深得茂川的信任。

秋木元在海河上的一艘貨船上找到了石子文，秋木元忍不住說這個石子文是老狐狸，竟然想到躲在船上，怪不得撒出去那麽多人都找不到他的行蹤。

石子文的臉色依然是慘白的，盡管糾治及時，但是身中三槍還是讓他失去了不少的血，身體依舊是虛弱的。

“石桑，幸會啊！”秋木元冷冷地說道。

“秋木閣下，實在抱歉，讓您屈尊來這裡見面，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秋木元揮揮手說道:“那些沒有用的話就不要說了，說說吧，昨天晚上海河碼頭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相比這簡陋的環境，秋木元更加關心事情的真相。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石子文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他確實劫了秋木元的貨，第二次貨之所以沒有被茂川公館找到，是因為這貨在經水路運輸的時候船沉了，為了報復陳坤元掃他廠子的事情，他確實雇傭了一批殺手，不過在昨天晚上的火拚中這些殺手全部都死了……

整件事中壓根就沒有提常凌風他們的事情，順帶著還把劫第二批貨的事情攬到了自己的頭上。

秋木元將信將疑地看著石子文:“石桑，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瞞秋木閣下，我是為了手下兄地們的活絡，近一年來我在南方和南洋的市場已經被秋木元蠶食的差不多了，他利用在上海的舊關系，從白道和黑道頻頻扣押、打劫我的貨，讓我們血本無歸，說實話，我早就對他動了殺心，只不過是礙於茂川公館的面子，這才拖到這個時候的……”

石子文對秋木元倒是很坦白，這番說辭，秋木元倒是也能夠理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毒販們都是亡命徒，做出這樣的事情絲毫不奇怪。

“石桑，但是你知道嗎，你這樣一來的話，就壞了天津的規矩，如果人人都像你們一樣，為了利益就打打殺殺的，皇軍在天津的利益如何保證?”

石子文看著秋木元，這話雖然措辭激烈，但是明白人都聽出來了，秋木元似乎並不打算追究石子文，這讓石子文暗自松了一口氣，他忙說道:“秋木閣下，我十分清楚，我石子文能夠走到今天，都是靠著大日本帝國，都是靠著茂川公館和您秋木閣下的，所以，只要您能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願意給茂川公館帶來更大的利益，我保證茂川公館將來的收益會比現在多兩成。”

秋木元表面上波瀾不驚，但是內心卻是激動不已，因為他十分清楚兩成將是什麽概念，那意味著每年將會多出十幾萬大洋的進項。

茂川公館雖然是招牌很亮、後台也夠硬，但是情報這樣的工作最是費錢，所以開銷也大，除了上面撥發的經費之外，茂川公館必須開源來維持龐大的情報機構和人員，不然這個體系根本不可能繼續運作下去。

良久之後，秋木元終於開口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能再擅自行動了，否則即便是我，也沒法保你了。”

石子文一直提心吊膽，聽到這句話之後終於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之前擔心的事情終於可以解決了，忙道:“一定，一定……”

秋木元看了看石子文的傷勢，能夠在那樣慘烈的情況下活命簡直就是個奇跡，問道:“陳坤元是你殺的?”

“是的，不過，他的手下也打了我三槍，若不是我逃得快，死的就是我！”石子文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精芒，殺死陳坤元也許是他最為得意的事情了，仿佛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被挪走了，以後天津衛要變天了，在煙土和毒品這個行當，很快就會有人不記得陳坤元，而只是知道他石子文。

秋木元歎口氣:“你的傷勢怎麽樣，要不要去我們的醫院看看?”

石子文搖搖頭:“多謝秋木閣下的好意，子彈都已經取出來了，休養一段時間就沒有什麽大問題了。”去外面的醫院並不是很安全，還不如待在船上。

“好吧，那就就多保重吧，但是有一點，你要記得，生意上的事情絕對不能耽擱。”秋木元緩緩站起身來叮囑道。

石子文道:“這個我知道，只是經過這次火拚，我們的原料一下子少了很多，所以準備讓人去進一批貨，茂川公館能不能派人……”

秋木元明白了，說到底，石子文的根基不如陳坤元深厚，他是擔心貨源條線上的事情沒有茂川公館的人出面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