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守衛沙城鎮火車站的鬼子步兵小隊長中森效宏一夜沒睡,自從接到上峰的命令之後,他就一直待在車站值班室之中,等待援軍到來的消息。
中森效宏一直認為,要是援軍達到之後,他肩上的壓力將會輕松許多。中國人兵分兩路的消息已經通報給了車站,中森效宏感到壓力山大,火車站雖然由一個步兵小隊駐守,但是這點兵力根本就不夠,除去各個哨位的士兵,中森效宏手裡幾乎已經沒有機動兵力了。
車站上目前有三列列車停靠,其中一列就是負責給第26師團運送給養物資的火車,另外兩列則是運送煤炭的,是從大同方向運往北平的,因為大雪的原因,在沙城鎮東南方向二十公裡處的一處隧道塌方,工程人員正在緊急搶修,所以這兩列列車也滯留了。
中森效宏已經問過了,搶修的問題不大,大概到明天中午就可以通車,只要這兩輛煤車開出車站,就跟他關系不大了。目前,中森效宏最為擔心的則是往26師團運送給養物資的這列列車,聽說其余的物資至少要三天才能全部到齊,也就是說火車出發的時間起碼是三天以後了,這讓中森效宏有些頭疼。
聽說要來的有三個步兵中隊和一個保安團,中森效宏頓時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要真是援兵全部到位了,車站便真的成了銅牆鐵壁了,即使中國人的目標真的是沙城鎮也不足為據。
中森效宏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忽然之間將目光停留在了電話機上,此時他忽然之間想到了白天在劉大年家發生的事情,若是真的在鎮子裡有反抗分子的內應的話,他們裡應外合豈不是要壞事。
於是,中森效宏立即抓起了電話機,要通了劉大年的電話。
在鎮公所、保安隊裝電話的時候,也給鎮長和劉大年家裡各裝了一部電話,他們兩個家夥大多時候都在自己的家裡辦公,很少去鎮公所、保安隊,家裡裝了電話機聯系就方便了很多。
但是,中森效宏電話打到了劉大年的家裡,卻被告知劉大年不在家,而是在保安隊。中森效宏隻好又將電話打到了保安隊。
“劉桑!”
接到中森效宏電話的一刹那,讓劉大年打了個激靈,這麽晚了還打電話過來,一定是將其重要的事情,不會是鎮子裡又出現什麽狀況了吧,劉大年也是怕了,中森效宏在夜裡十二點多的時候還派人到鎮子裡檢查了一遍,其結果自然是不盡人意,劉大年又挨了一通臭罵。
眼下,不會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又給老子惹事吧,劉大年心情忐忑的想。
沒想到的是,中森效宏問的是鎮子裡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事情,劉大年頓時松了一口氣,陪著小心說道:“中森太君,我已經秘密地派出了三十多號人在鎮子裡進行秘密排查,將我認為可疑的二十多戶人家都排查過了,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員,目前我讓手下擴大了搜查范圍,天亮之後再將最新的結果向您報告。”
“還是沒有找到可疑人員的行蹤?”中森效宏一下就蹙緊了眉頭。
“哈依,還是沒能找到。”劉大年皺眉說道,“請中森太君再給卑職一點時間,卑職親自出馬一定將鎮子裡的內應揪出來,親自押往車站交給您審問。”
中森效宏道:“劉桑,按照我們的推斷,這不應該啊,難道鎮子裡的內應已經聽到風聲離開了?”
劉大年道:“卑職已經嚴令手下看好鎮子的各個出入口,從您來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從這個鎮子裡出去過。”
中森效宏眉頭緊鎖,盯著窗外濃墨一般的夜色沒有吭聲。到了這個時候,中森效宏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劉大年是沙城鎮的地頭蛇,他派出了這麽多人進行秘密的排查,沒理由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發下,可是到現在劉大年卻報告說一無所獲,聽劉大年的口氣並不像是在撒謊,那就只能說明這個內應很可能已經在他們動手之前逃走了。
劉大年說的沒錯,該排查過的地方他都排查了,能進的院子和屋子都進去過了,說是秘密地排查,但是跟將鎮子裡鬧個底朝天也相差無幾。
所以一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否則邏輯上就說不通!
中森效宏沉默了片刻,仍舊不得要領。
劉大年道:“中森太君,是不是我疏忽了哪裡?”
忽然之間,中森效宏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說道:“不對,不對,劉桑,依我看你確實是疏忽了某些地方。”
“疏忽了?”劉大年說,“哪裡疏忽了呢?還請太君明示!”
“你是所有的人家挨家挨戶都排查過了嗎?”中森效宏畢竟有些不甘心,萬一劉大年還有地方沒有搜到呢,劉大年雖然是鎮上的保安隊長,但是他也不是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的,上面還有鎮長呢,即使是副鎮長也是和他平級,恐怕在排查的時候還是有一定困難的。
劉大年故作遲疑地說道:“卑職已經將能夠想到的地方全都搜了一遍啊,真的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中森效宏想了想突然說:“你自己的家搜查過了嗎,鎮長以及副鎮長的家裡搜過了嗎?”
劉大年故作驚訝地道:“太君,您不是懷疑鎮長和副鎮長也暗通反抗分子吧?”
中森效宏道:“劉桑,你不要誤會,你們幾個對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你們的家裡的情況恐怕連你們自己也未必知道的很清楚,你說呢?”
中森效宏的意思很明顯,對於你們我是相信的,可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萬一你們的家人窩藏了反抗分子呢!
劉大年忙道:“太君,卑職沒有說您不相信我們的意思,只是我家裡倒是好說,可是鎮長和副鎮長他們那裡呢,這個卑職……卑職實在是……實在是有些為難啊!”
中森效宏道:“劉桑,你的難處我了解,但是在大日本皇軍的利益面前,在你兒子還在被綁匪擄走的情況下,你是不是應該拿出點非常的手段來,再說了,鎮長和副鎮長都是我們大日本皇軍最為忠實的朋友和夥伴,相信他們對你的行為也是能夠理解和支持的。”
劉大年道:“多謝太君對卑職的體諒。可是,現在已經是深夜了,貿然打擾了鎮長和副鎮長是否不太好,您看是不是可以等到天亮了在進行搜查?”
中森效宏微微有些惱火,就算是你劉大年不考慮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利益,可是你自己的親生兒子被人抓走了,現在生死未卜,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趕緊把內應找到、順藤摸瓜救出自己的兒子,什麽心態?
訓斥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中森效宏強壓怒火說道:“劉桑,事情緊急,刻不容緩,你就不要拘泥於這麽一時半刻的工夫了,再有三個多小時就天亮了,這三個多小時可以發生很多的事情,不是嗎?”
“這個卑職明白!”
“好了,就這麽定了,你馬上派人去搜查,若是鎮長和副鎮長那裡有什麽意見的話,讓他們跟我來說,天亮之後我要立即聽到你的匯報,明白嗎?”中森效宏有些不耐煩了。
“哈依!”劉大年立即表態,“卑職立即將太君的指示落實到位。”
中森效宏氣呼呼地掛上了電話,這些中國人的做事總是瞻前顧後,再好的機會也會在他們的面前白白地溜走。
劉大年掛上電話之後,嘴角確實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中森啊,中森,你到底還是嫩了點,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有了你的這句話,鎮上那兩個老家夥誰還敢攔我?
隨後, 他並沒有立即叫手下進來交待任務,而是低頭沉思了一會,雖然有了中森效宏的尚方寶劍,但是這件事還得做技術處理,邱建明那裡倒是好說,可是鎮長那裡畢竟不好直接撕破臉。
劉大年心裡倒是有數,憑著鎮長在日本人那裡的關系,恐怕一時半會是搬不倒他的,還得徐徐圖之。
至於邱建明那裡,既然已經決定圖窮匕見了,索性就把戲碼做足了,讓邱建明到死也翻不了身,屆時再給鎮長分上一點好處,相信他不會冒著通敵的風險給邱建明說話呢。
不管邱建明家裡有沒有窩藏反抗分子,在劉大年這裡,已經是板上釘釘事情了,因此劉大年決定得準備一下“證據”,不然日本人可不會輕易地相信他。
劉大年鬥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讓他寫信可還不如殺了他,這種事必須得找個可靠的人來完成,保安隊的這些人自然是不會考慮了,想來想去,劉大年決定還是從家裡找,找誰呢?
家裡的帳房先生,將邱建明的家產謀奪過來之後,帳房先生的地位必定也會水漲船高,他肯定是樂意的。
打定主意之後,劉大年決定親自回趟家,平日裡帳房先生就住在他的家裡,反正他家大業大的,有的是房子可以給人住。
想到將邱建明的家產弄到手,不僅僅可以填補贖回自己兒子的虧空,還能讓自己的家產翻上好幾番,劉大年沒來由地在回家的路上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