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趙老二，你他娘的每次起夜能不能記得把簾子拉上，這忽忽的風吹的老子腳心疼，好不容易有點暖氣，全被你狗日的放跑了….”

　　罵罵咧咧持續了很長時間，尋先蹲在門口摸著頭有些不好意思。這擋風的簾子哪是趙老二扯開的，明明是自己嫌棄這裡面味道大故意打開散散味道的，誰知道讓這個趙老二背了鍋。不過尋先也懶得去替趙老二辯解，人生地不熟的，尋先可不想一來就被人給記恨上。

　　擾人清夢，無異於謀財害命，這點尋先深有體會。

　　可能風的確有些大，捂著頭睡覺的眾位已經在冷風中慢慢醒來。

　　呦，都是熟人啊。

　　睡醒朦朧的眾位也看見了尋先，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的齊聲道:“呦呦，別他娘的還是在做夢吧！”揉了揉沾滿眼屎的眼眶，發現不是做夢，咕嚕一下翻身起來:“哎呀，大夥看看誰來了，尋先校尉來了，快起來，快起來！”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熟悉的人足以讓已經膽顫心驚的心變得安穩欣慰起來，他鄉遇故知是多麽的貼切尋先現在的心境，臭氣轟轟羊皮帳篷一下子變得好看起來，就連那刺鼻的氣味，尋先現在也似乎感受不到了，開開心心的和每個人見禮，拍拍你的肩膀，拍拍我的肩膀，如同多年的老友。

　　這群人都是李元方身邊的甲衛，雖然這些人好多都叫不上名字，但尋先卻記得他們的臉，因為每次給他們盛飯的時候他們都會嗓嗓著讓尋先給自己打多點。雖然很好奇他們不在饒州城而出現在這裡，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尋先雖然好奇但不心急。

　　“尋校尉怎麽也來了?”說話的這位就是剛才被罵的趙老二，當初在饒州城的時候聽說他的年紀是所有甲衛裡面最大的，上頭有個哥哥，哥哥在和突厥人打仗的時候意外戰死了。趙老二發誓要替哥哥報仇，可軍隊裡面也有規定，一戶如有戰死或是在軍籍的家人可免勞役，家裡剩余的孩子也可以不用上戰場。

　　趙老二是個執拗的性子，認為自己不替哥哥報仇就枉為人，所以毅然決然的就就加入了萬年道參旗軍。

　　這麽做明顯的不符合朝廷法規，但趙老二是自己硬要參加的，這種情況很特殊也很少見，別人都是慌忙不迭的遠離，頭一次見有人往上送的。

　　當時的萬年縣縣令感其忠誠，上書大肆宣揚，直言這才是忠君愛國的表現。

　　趙老二作為特例，不經選撥直接調到晉陽甲衛，隸屬千牛衛，成為了周王身邊眾多護衛其中的一個，這樣清貴的活計是很多軍士夢寐以求的，既不用上戰場，人也很清閑，每月還有休沐，家裡有點事還能幫襯一下。

　　報仇的事兒趙老二再也沒有開口說過！

　　朝廷這麽做既維護法規的尊嚴，在地方上又掀起了一波入軍熱潮。

　　趙老二在家排老二，在黑甲衛每月的考核當中也此次倒數第二，所以久而久之趙騎這個好聽的名字逐漸的就被趙老二這個外號給取代了。因為作為范例，黑甲衛換了無數波，就是換不下去趙老二，所以在這一群人當中趙老二年歲和聲望都算高的，因為他知道的東西很多。

　　揉了揉走的發酸的小腿，尋先沒好氣的回道:“正在吃飯呢，阿醜過來了說:尋先明天去軍營報到，晚了人頭不保。我一聽這還得了，老子是要封侯拜相的，這個時候人頭不保，還拜個屁啊。

　　雞還沒叫老子就出門了，誰知道城門竟然出不去，

要不是吳長史剛好在巡邏，說不定你們現在看到的就是老子掛在旗杆上的人頭。”　　尋先說的豪氣，各種渾話根本就懶得掩飾，這裡面除了趙老二皆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話音一落下就迎來了所有人的喝彩聲。都以為尋先是個做飯好吃，醫術高超，不怕太監的禮儀高尚之人，誰知道這罵起人來吹起牛竟然比自己等人還厲害，瞬間所有人都覺得尋先很對自己胃口，心裡歸結為同路人。

　　心與心距離拉近了，話匣子自然而然的就打開了，所有人都認為尋先這次依舊是來治病的，因為他太瘦了，年紀又小，甚至尋先自己都這麽認為，在路上已經打好了腹稿，如果非要自己看病自己先該怎麽做，然後怎麽做。

　　“誒，你們不是呆在饒州城嗎?怎麽突然來了這裡?難不成來當教官?”尋先這麽想一點都沒錯，畢竟黑甲衛是自己目前為止見過最厲害的，也是裝備最好的，凶狠的王福龍都不是一合之敵，來當教官當然沒有什麽問題。

　　趙老二站起身把尋先掛起來的簾子放下，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覺得還是李隊副來說的好，隊副覺得呢?”

　　李隊副就是他們這一對的小隊長，李金州也是隊副，但是他尋先沒有看見。因為周王帶來的是個三百人的隊伍，所以一共分了十個隊副，每個隊副下面統領三十個人，隊長就是李元方。

　　李隊副朝著尋先拱拱手，同樣苦笑道:“此事關系錯雜，我等還得感謝尋校尉的救命之恩。”言罷深深的一揖到地，弄的尋先措手不及，趕緊腳忙手亂的站起身，詫異道:“這是何故，這是何故?”

　　待直起腰，李隊副這才繼續說道:“護衛周王不周，害周王險些身死，原本我等因護衛不周是需要處死的，但朝廷寬容下了法令，我等只需要接受處分，降為平卒，以後我等在不是黑甲衛了。”

　　李隊副言語裡盡是苦澀，由原來高頭大馬高高在上，一下子變成以前用腿前進，換做誰誰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這這…這…這算個什麽事?”尋先有些說不話來，也終於明白為什麽會有開始那麽一出了，也終於明白第一次跟吳長史見面，吳長史說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了，李元方要是出事了，自己還真的活不了。

　　李隊副見尋先著急的說不出話來，心裡稍暖，開口寬慰道:“我等皆是有本事的人，只要一場大仗下來，我等依舊是騎馬的人。”話說的豪氣，也說的沒錯，可一場打仗下來又能活下來幾個呢?

　　可事實會如此嗎?

　　楊恭仁大帳靜悄悄的，自從守衛報告說尋先已經到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去過。

　　楊恭仁此時此刻正在讀一封很長的信，信是由長安加急送來的，信的落款是趙國公長孫無忌，信的內容陳訴的東西很多，但在楊恭仁看來都是一些空蕩之言，完完整整的讀了幾篇，楊恭仁伸手把信放進不遠處的牛眼燈裡面。

　　國事為重，國體為重，周王現不宜掌兵，黑甲衛已經分解出千牛衛，隸屬地方，不在擔任各親王和皇宮守衛。饒州城黑甲衛因護周王不離，險離陛下和周王兄弟關系，應除。

　　楊恭仁歎了口氣，有些虛弱的喊道:“來人。”

　　話音落下，立刻就推簾進來一個全身都包裹著鐵片的甲士。

　　“今日明日全軍休憩，後日上山剿除野民，原黑甲軍作為斥候，著探明周邊情況和野民分部，早飯過後，立即出發，不尊者，斬。”

　　“是！”鐵片甲士應聲離去。

　　楊恭如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敲響身邊的小鼓。

　　轟轟轟….

　　正在聊天的尋先感覺地面開始顫抖，整個軍營好像煮沸了一樣，到處都充滿震天的鼓聲。鼓聲激昂有力，聽的尋先熱血沸騰，渾身顫抖，忍不住想仰天長吼。

　　反觀趙老二他們卻好像習以為常，他們快速的穿衣披甲整理內務，看著尋先的樣子嘴角帶著善意的笑容。趙老二走過來拍了拍尋先的肩膀，笑道:“等你回到長安，你會發現這鼓聲也就一般般。”

　　愣愣的跟著大夥出了帳篷，跟在身後，慢跑起來，趙老二跟在尋先身後，看著尋先一頭霧水的樣子，解釋道:“這是第一鼓聲，長而悠揚，它傳遞的意思就是全軍吃飯，等到短暫停歇後在響起的就是二鼓，它比一鼓要快要短，它的意思就是各營快速集合;等到三鼓就更快更短，它的意思就是輕點人數，三鼓不到，就地斬首。

　　不過這僅僅是咱們左右屯位現在的規則，等到作戰時就不會擊鼓為號，而是以牛角長聲為令，現在的左右屯衛軍士多位瓜蛋子，為了將來戰場上不出意外，所以會先讓大夥感受感受。”

　　尋先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看來自己就是趙老二口中的瓜蛋子。

　　上萬人吃飯的場面很是壯觀，吃的也很簡單，都是罐子煮出來的小米粥，裡面夾雜著各種野菜小蟲子，除了這個每人還會分到一罐子鹹氣齁人的蘸醬。因為不是作戰時期，做飯都是按營統一一起開火做飯的。

　　每個人吃多少都是規定死的，所處的位置越高吃的也就越好。不過帶著蟲子的小米粥尋先說實話有點吃不下去，趙老二他們倒是吃的忽忽作響，十分香甜。

　　因為早上吃了一碗泡了的米飯打底，現在的尋先倒不是很餓，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尋先又希望早點道中午又希望不到中午，實在害怕這夥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