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奇抹了一把汗,“萬幸!萬幸!”
大家都一起請教李勇奇,“這是什麽東西?”
李勇奇克服了緊張後,輕松地喘了一口氣道:“這叫穿山風,俗名叫攪雪龍,又名平山妖。冬天進山,最可怕的就是這東西。它原是一股大風,和其它的風流一起刮著,碰上被伐或被燒的林壑,就鑽進林裡,到了林密的地方它刮不出去,便在林裡亂鑽,碰在樹上便上下翻騰、左右絞展,像條雪龍,卷起地上的大雪,搬到山凹,填得溝滿澗平。人們沒有經驗,見了它就要向山凹避風,這樣就上了大當,一定就被埋掉。你們看!”他指著剛才路過而現在已被填平的幾條山溝,“我們要是停在那裡,不是一塊被埋掉了嗎?”
少劍波感激地望著李勇奇,“要是你不來,勇奇同志,我們就太險了!”
“二○三首長,別說這個,要是你們不來,我們夾皮溝不早就餓死了嗎!”
小分隊在勝利的笑聲中,繼續前進。李勇奇在前進中講述著山地經驗。他說:
“在這山林中,除了毒蛇猛獸之外,春夏秋冬四季,自然氣候給人們有四大害。
人們都怕這四害,所以又稱為四怕。”
接著他像唱民謠一樣,唱出這樣四句詞:
春怕荒火,
夏怕激洪。
秋怕毒蟲,
冬怕穿山風!
他詳細地講述了林間遇險時的常識,他說:“春天荒火燒來,千萬別背著火跑,跑得再快,人也有疲勞的時候,況且林中起了荒火,大多是風大火急,蔓延數十裡,甚至數百裡,跑是跑不出去的。防禦的辦法是迅速找一塊樹草稀少的地方,自己點上火,把自己周圍的這片荒草燒光它,那時荒火再燒來,這裡的草全光了,荒火沒草可燒,自然也就熄滅了。
“夏天山洪暴發,千萬別向山下跑,越到山下洪流匯集得越大,山坡會隨著激洪一片一片地塌下來,就會把人衝死砸爛。所以遇到山洪,得快登峰頂,越到峰頂山洪越少。最好是石峰,石峰如果觸不著雷電,是不會塌倒的。
“秋天林中的蟲子特別多,特別是毒蟲越到秋天越多。蟲群襲來,千萬別用樹枝或手巾打,因為越打人就越出汗,一出汗氣味更大,蟲子嗅到汗味就飛來的越多,會把人和牲口馬匹,活活地咬死。因此治蟲的辦法,一定要用濃煙熏。
“冬天遇上穿山風,千萬別到山窪避風,那樣就會被搬來的雪山埋在溝裡。遇上它就要趕快登高峰,抱大樹,因為高峰上的雪只有被吹走,不會被積來,因此就不會被埋掉;抱大樹就不會被刮去。”
最後他用四句歌謠,綜括了山林遇險時抵抗的常識:
春遇荒火用火迎,
夏遇激洪登石峰。
秋遇蟲災煙火熏,
冬遇雪龍奔山頂。
說得大家都非常稱讚李勇奇的山林經驗,譽稱他是山林通。
這陣穿山風,帶來了山林氣候的惡化,西北天上的烏雲湧湧馳來,蓋沒了傍晚的太陽,天上滾滾的雪頭,眼看就要壓下來。
少劍波陰鬱地仰視了一下天氣,低沉地道聲:“天黑了!
雪來了!”顯然他對這突變的氣候表示十分煩惱。他仔細地看了看指北針,急急地滑到隊伍前頭孫達得的馬旁,嚴肅地向他命令道:
“孫達得,雪來了!地上的蹤跡眼看保不住,現在只有依靠樹上的刻痕,你的任務,是沿著楊子榮的道路,不要領錯一步。”
“我完全有這個把握。”
天氣不利,小分隊的滑行更加緊張,他們拚命地爭奪著天黑前這可貴的時間。
威虎山上。
楊子榮擺布一天的酒肉兵,把座山雕這個六十大壽的百雞宴,安排得十分排場。
傍晚,他深怕自己的布置有什麽漏洞,在小匪徒吆二喝三忙忙活活的碗盤布置中,他步出威虎廳,仔細檢查了一遍他的布置。當他確信自己的安排沒有什麽差錯的時候,內心激起一陣暗喜,“好了!一切都好了!劍波同志,您的計劃,我執行這一部分已經就緒了。”可是在他的暗喜中,伴來了一陣激烈的擔心,他擔心著小分隊此刻走在什麽地方呢?孫達得是否取回了他的報告呢?劍波接沒接到呢?小分隊是否能在今夜到達呢?大麻子還沒回來,是否這個惡匪會漏網呢?總之,在這時間裡,他的心裡是千萬個擔心襲上來。
他又仰面環視了一下這不利的天氣,厚厚的陰雲,載來那滾滾的雪頭,眼看就會傾天蓋地壓下來,更加重著他的擔心。他走到鹿砦邊上,面對著暮色浮蓋下的雪林,神情是十分焦躁。他想:“即便是小分隊已經來了,會不會因為大雪蓋蹤而找不到這匪巢呢?
特別我留下最後一棵樹上的刻痕離這裡還有幾裡遠。”他的擔心和煩惱,隨著這些激劇地增加著。
“九爺,點不點明子?”
楊子榮背後這一聲呼叫,把他嚇了一跳,他馬上警覺到自己的神情太危險,他的腦子唰地像一把刷子刷過去,刷清了他千萬個擔憂。他想:“這樣會出漏子的。”於是,他立即一定神,拿出他司宴官的威嚴,回頭瞧了一眼他背後的那個連副,慢吞吞地道:“不忙!天還不太黑,六點再掌燈。”
“是!”那個匪連副答應著轉身跑去。
楊子榮覺得不能在這久想,需馬上回威虎廳,剛要回身,突然瞧見東山包下,大麻子出山的道路上走來三個移動的人影。他的心突然一翻,努力凝視著走來的三個人,可是夜幕和落雪擋住了他的視線,怎麽也看不清楚。他再等一分鍾,揉了揉眼睛,那三個人影逐漸地走近了,看清楚是兩個小匪徒,押來一個人。眼上蒙著進山罩,用一條樹枝牽著。“這是誰呀?”
頓時千頭萬緒的猜測襲上他的心頭。“是情況有變,劍波又派人來了嗎?”“是因為我一個人的力量單薄派人來幫忙嗎?”
“是孫達得路上失事,派人來告知我嗎?”“這個被押者與自己無關呢,還是有關?”
“是匪徒來投山嗎?”“是被捉來的老百姓嗎?是大麻子行劫帶回來的俘虜嗎?”
愈走近,他看被押來的那人的走相愈覺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誰。他在這刹那間想遍了小分隊所有的同志,可是究竟這人是誰呢?
得不出結論。
“不管與我有關無關,”他內心急躁地一翻,“也得快看明白,如果與自己有關的話,好來應付一切。”想著,他邁步向威虎廳走來。當他和那個被押者走攏的時候,楊子榮突然認出了這個被押者,他立時大吃一驚,全身怔住了,僵僵地站在那裡。
“小爐匠,欒警尉,”
他差一點喊出來,他全身緊張得像塊石頭,他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怎麽辦?這個匪徒認出了我,那一切全完了。而且他也必然毫不費事地就能認出我。這個匪徒他是怎麽來的呢?是越獄了嗎?還是被寬大釋放了他又來乾呢?”
他眼看著兩個匪徒已把小爐匠押進威虎廳。他急躁地兩手一擦臉,突然發現自己滿手握著兩把汗,緊張得兩條腿幾乎是麻木了。他發覺了這些,啐了一口,狠狠地蔑視了一番自己,“這是恐懼的表現,這是莫大的錯誤,事到臨頭這樣的不鎮靜,勢必出大亂子。”
他馬上兩手一搓,全身一抖,牙一咬,馬上一股力量使他鎮靜下來。“不管這個匪徒是怎麽來的,反正他已經來了!
來了就要想來的法子。”
他的眉毛一皺,一咬下嘴唇,內心一狠,“消滅他,我不消滅他,他就要消滅我,消滅小分隊,消滅劍波的整個計劃,要毀掉我們殲滅座山雕的任務。”
一個消滅這個欒匪的方案,湧上楊子榮的腦海,他腦子裡展開一陣激烈的盤算:
“我是值日官,瞞過座山雕,馬上槍斃他!”他的手不自覺地伸向他的槍把,可是馬上他又一轉念,“不成!這會引起座山雕的懷疑。那麽就躲著他,躲到小分隊來了的時候一起消滅。不成,這更太愚蠢,要躲,又怎麽能躲過我這個要職司宴官呢?那樣我又怎麽指揮酒肉兵呢?不躲吧!見了面,我的一切就全暴露了!我是捉他的審他的人,怎麽會認不出我呢?一被他認出,那麽我的性命不要緊,我可以一排子彈,一陣手榴彈,殺他個人仰馬翻,打他個焦頭爛額,死也抓他幾個墊肚子的。可是小分隊的計劃,黨的任務就都落空了!那麽,怎麽辦呢?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