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臉色陰晴不定,盯著侯玄演眼光仿若實質,要是眼光能殺人,侯玄演身上早就千窟萬孔了。
侯玄演背負雙手,偷偷在背面衣服上擦了擦掌心沁出的汗水。臉上一副穩坐釣魚台的輕松寫意,優哉遊哉地問道:“這還需要考慮很久麽?”
說完晃了晃手中的長命鎖,這一晃徹底擊碎了秦禾的心防,家人是他的底線,為了保住家人他決定聽從眼前這個人的威脅了。
秦禾拔出腰刀,徐元寶和洪一濁臉色大變,護在侯玄演身邊。
“我開城門!”
“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我等光複大明河山,你就是首功一件。”
秦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沒有人喜歡自己的家人被威脅,侯玄演渾不在意,一腳踢開城樓上的木門。
守城的士兵早就聚在一塊,聽候秦把總的指揮,前去城中平亂。
秦禾走出城樓,對著城牆上的手下高聲喊道:“弟兄們,土國寶勢孤力窮,離死不遠了。快打開城門,才有活命的機會。”
他的手下還等著他下令去援助巡撫呢,一聽這話都愣在原地。
土國寶派來傳令的小兵大怒,上前罵道:“秦禾,你想造反?”
侯玄演一看,看來這個秦把總的手下,不都是他的心腹。是時候出來幫上一把了,他撥開身前兩人,出來朗聲說道:“土國寶已死,現在城外有紹興來的八萬大軍,正在蓄勢待發。大家跟著秦把總,打開城門放明軍進來就是大功一件。若是負隅頑抗,等打破城池,咱們誰都活不了啦!”
傳令兵乃是土國寶的心腹,目呲欲裂上前就要持刀砍人。秦禾一咬牙,將手裡的腰刀往前一挺,將奔向侯玄演的小兵戳了個透心涼。
本來猶疑不定的小兵,見到秦把總已經殺人了,頓時慌了手腳。而且他們聽信了侯玄演的話,認定了巡撫大人已經戰死,那還有什麽好打的。有一個和秦禾關系要好的,環顧一周,出來說道:“弟兄們,打開城門,討個活路。咱們本就是漢人,何苦為了清兵拚命。”
西城門緩緩地打開,侯玄演如釋重負,從懷裡掏出一根火折子。將徐元寶手裡的信號煙火點燃,看著當它空炸出。
侯玄演慢慢地閉上了眼,聽著從太湖中湧出的明軍,叫喊著殺進了蘇州城。
秦禾這時候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的箭,他揮刀斬斷自己的辮子,緊緊跟在侯玄演身邊。
夜色未濃,蘇州城已經是滿城混亂,到處都是咆哮聲廝殺聲。清兵本來和豪門作亂的家丁護院們鏖戰,突然湧入的一股生力軍,徹底改變了均衡。豪紳們看見熟悉的明軍盔甲,激動萬分。隻當是王師北伐已經打進了蘇州,趕忙吩咐自己的人馬,衝出高門大戶,在蘇州錯綜複雜的巷道裡和土國寶的清兵混戰。
戰況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孫武再生,吳起轉世也控制不了局面了。土國寶灰頭土臉,吐了一口唾沫,跺腳道:“殺出南門,去和吳勝兆會師,再來奪回蘇州。”
土國寶扯起帥旗,在黑夜中指引著自己的散兵遊勇,靠近自己。不少清兵都聚攏過來,護著他殺向南門。
吳江縣的清兵,正在吳淞提督吳勝兆的帶領下,追趕著吳易的兵馬。
吳易作為佯攻的一方,一改往日強硬風格,見人就跑。
吳勝兆隻當他是強弩之末,大為興奮,以為功勞唾手可得。
如今見到蘇州城中的火光,才知道自己上了當了,
懊惱之下指揮兵馬回援蘇州。 本來一直逃竄的吳易,此時卻像狗皮膏藥一般,黏了上來。追在清兵屁股後面,一陣亂打。清兵死傷嚴重,但是吳勝兆不敢放任蘇州不管,兩相比較隻好犧牲一部分後軍,去救土國寶。吳易趁機掩殺上來,奪去武器輜重。
西城樓下,夏完淳父子跟著大軍,衝進蘇州,看到了城樓上的侯玄演。
兩人都不是衝陣陷敵的武將,互相扶著爬上城樓,意氣風發,睥睨四顧。
“侯兄(玄演),好樣的。”
“幸不辱命而已。 ”
夏允彝一張老臉,已經因為充血變得通紅,扶著城樓的雙手顫抖不已。他深深地彎腰,對著侯玄演鞠了一躬。
“叔父這是作甚,折煞小侄了。”侯玄演忙將他扶起。
“我是替大明的百姓蒼生,國家社稷拜的,無關咱們的身份。”
夏允彝越想越興奮,大笑著說道:“今夜打下蘇州,何愁將來北伐不成,驅除韃虜,恢復我大明萬裡江山。”
笑聲未落,父親倆突然抱頭痛哭起來。哭聲肝腸寸斷,嚎啕不止,這一份對國家社稷的赤子之心,就連侯玄演也不免動容。
但是驅逐韃虜?談何容易。侯玄演心中冷笑一聲,到底是書生之見...
若不是多爾袞目光短淺,魄力不足,將滿清八旗兵調回北方。而且強行推行剃發令,在江南搞得天怒人怨。就憑他們一萬殘兵,想要打下蘇州,簡直難如登天。
夏家父子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大明失利太久了,潰敗投降的消息屢見不鮮,捷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拿下蘇州的意義,絕非一場勝仗這麽簡單,這是給陷入絕望的大明士紳喂了一劑止疼藥。
城中的喊殺聲漸漸變小,尤其是土國寶殺出南門之後,基本上已經偃旗息鼓。
侯玄演除去身上的破舊衣衫,露出裡面的大明盔甲,帶著徐元寶和洪一濁往樓下走去。
“侯少爺,咱們去哪?”
“顧家!蛋糕已經做好,是時候把切蛋糕的刀搶來了。”
徐元寶臉色一喜,摸著肚子說道:“沒錯,我肚子肚餓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