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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第190章 論大明皇帝為何經常死的蹊蹺
錢謙益在陳府的後院來回踱步,滿懷希望地等候著老友歸來,他對權勢的貪戀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

 清晨陳子龍出門時,他還可以裝的風輕雲淡,等到後來就已經緊張地手心是汗了。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陳子龍的馬車回府了,錢謙益馬上板起臉,對著院中的花欣賞起來。

 陳子龍氣咻咻地進來,說道:“受之,你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賞花啊?”

 錢謙益心底咯噔一下,涼了半截,但是他很快隱藏起自己的情緒,說道:“這一支春梅,迎寒而開,讓我心生慚愧啊。若是人人都如同這支寒梅,我們大明朝必定能夠中興。”

 陳子龍歎了口氣,說道:“你倒還有閑心,我去殿中跟陛下說了你的事,陛下竟然大怒。唉,我雖然為你據理力爭,但是陛下只顧著賞賜侯玄演和李好賢、朱大典,根本就顧不上我們這些沒有兵權的文臣。我看這個皇帝,又是個重武輕文的,朝綱早晚壞在他們手裡。”

 錢謙益聽完,心如死灰希望徹底破滅,臉上卻還是一副豁達的樣子:“我早料到陛下容不下我,我自己走錯了路,怨不得陛下。只是他若是真的縱容侯玄演,只怕不是大明之福啊。”

 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聽那急促的聲音,就知道來的必定是黃宗羲。自從被侯玄演行了宮刑,黃宗羲的性格就古怪起來,性子更是比以前還急,一點就著。

 他人還沒到,就在院外嚷道:“怎麽樣?陛下可願意啟用受之?”

 陳子龍見他進到院子,無奈地攤開雙手,搖了搖頭。

 “是不是你沒有說清楚?”

 陳子龍將自己在殿中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黃宗羲跺腳道:“好!陳兄不愧是忠貞清流,這一番措辭無愧本心。只可惜陛下糊塗啊,這不是又助長了小猴賊的氣焰。”

 一旁的錢謙益雖然表面雲淡風氣,心裡早就恨透了朱聿鍵,故意說道:“當今天子鐵了心要保侯玄演,我看天下再沒有人能治得他了。”

 黃宗羲和侯玄演又變性之仇,可以說對他來說,比殺了他仇還深。聽到這話,想到侯玄演馬上就要大婚,更是嫉恨交加。他跺了跺腳,說道:“呂大器還沒到金陵,朝中咱們的人屈指可數,陛下又昏庸寵信奸臣,這朝廷遲早要將半壁江山丟掉啊。”

 朱聿鍵畢竟還是心慈手軟,不肯痛下殺手,陳子龍剛到家,就有小內侍前來傳旨。

 陳子龍在皇宮大罵太監,這相當於在非洲罵黑鬼,到青樓罵妓女是一個道理。小內侍在一旁聽得真切,對他自然沒有好臉,板著臉宣旨:“陳子龍殿前失儀,冒犯君主威嚴,是為欺君之罪。朕念你往日功勞,不加鎖枷,革去職務,留京侯用。”

 陳子龍一聽,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他萬萬沒預想到,朱聿鍵看上去老老實實一個人,這一次下手這麽狠。

 其實朱聿鍵別的還能忍,這種事因為一個蘇觀生,已經讓他深惡痛絕。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絕對經不起再來幾個蘇觀生了,若是今天不嚴懲陳子龍,其他臣子有樣學樣,那自己可就真的離死不遠了。

 陳子龍沒想到自己撞到槍口,驟然失去了官位,一時間難以接受。

 小內侍見他這幅樣子,大為解氣,陰聲怪氣地說道:“陳大人,哦,您現在已經不是大人了,請恕小子口誤。姓陳的,聖旨咱已經念完了,你不接旨是要抗旨麽?”

 陳子龍一向看不起閹人,哪裡受過這種氣,但是又不敢真的抗旨,隻好忍辱負重接過了聖旨。

 小內侍陰笑一聲,說道:“咱家半陰半陽的宣旨完了,就不跟諸位陽人混在一塊了,免得吸了你們的陽氣,告辭了。”

 陳子龍如夢初醒,忙道:“慢著!我要進宮見陛下!”

 小內侍嘴巴一撇,鼻子一擰,說道:“陛下被你氣的,已經臥床不起了,難道你還不肯罷手,非要氣死自己的君王才甘心麽?”

 陳子龍大怒,舉起旁邊的花鋤就要動手,宣旨太監身邊都有侍衛保護,見狀豈肯讓他逞凶。一人一腳,將陳子龍踹飛出去。

 黃宗羲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別跟著這種人生氣,沒得自降身份。”

 小太監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錢謙益和黃宗羲扶起地上的陳子龍,三個人相對無語。本想為老友求個高官,沒想到全部成了百姓。陳子龍內心的苦悶可想而知。

 過了一刻鍾,黃宗羲終於打破沉默,低聲說道:“唐王本就是遠藩,哪裡有資格做皇帝,他如今昏庸無能,寵信奸佞,大明危在旦夕啊。”

 陳子龍大驚失色,忙道:“此話豈能輕易講出口?”

 錢謙益眼光一亮,仿佛又看到了當官的希望。朱聿鍵的態度,已經徹底宣告,只要他在帝位一天,錢謙益絕對別想做官。但若是他們另扶新君,就是天大的罪過,也可以權傾朝野。

 錢謙益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太平盛世,我倒是樂得清閑,無官一身輕。但是如今可是國難當頭,事急從權,我們也要學會變通了。太衝說的沒錯,今上本是遠藩,和先帝毫無血親,本就沒有資格繼承大統。全靠福州鄭芝龍兵強馬壯,這才竊取帝位。要想救國扶難,非立新君不可。”

 陳子龍驟登高位, 還沒等揚眉吐氣,就被擼了個乾淨。這次連縣令都不是了,心裡的落差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心一橫,說道:“他正值中年,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多活幾年不成問題。他活著,我們如何能扶持新君登基?”

 錢謙益撫掌笑道:“宮中禦醫李永義的祖父,曾是我家府上養的郎中,就連他名下田產,都是當初我家賞賜給他的。老夫有話,他不敢不聽,剛才小內侍不是說,唐藩臥病在床麽,他用什麽藥,還不是我們說了算。”錢謙益江南的勢力,讓他有底氣說出這番話。

 陳子龍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這件事做的機密還好,萬一被人知曉,那可是...”

 錢謙益胸有成竹,說道:“朝中侯玄演和陛下,在錢塘江早有嫌隙,侯玄演縱容親兵,殿前殺人,天下誰不知道。而且他做事向來詭詐奸邪。我們放出風去,就說是他下的毒手,豈不是一舉兩得。”

 黃宗羲激動地站起身來,拍掌說道:“此計大妙!小猴賊托大,將他的兩個爪牙李好賢和朱大典都調到了揚州,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一支奇兵到蘇州,就可以為大明一舉鋤奸。錯過這次機會,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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